窗外一阵一阵的风紧,窗里是一间不大的值班室,灯光惨白,因为背靠解剖室和停尸房的关系,这里的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孙健就在这样的地方,歪着,用无限流量的手机看着美女直播。 孙健年纪刚过三十,并不是法医,原先倒也是警校毕业,不过干工作没激情,一不留神消极怠工还出了几把事故,差点被踢出警察队伍。不过被老大踹进了保卫科专管门户,跟直接被开除了警察队伍也没多大区别了。 不过他这警校也算是没白念,要么就该说是人总有三两处优点,孙健的优点就是不怕死人。当初第一天进警队就赶上了恶性杀人事件,大部分警察都被临时调上了外勤,他刚毕业就见了血肉模糊的尸体,有幸成为那批新警员里唯一没当场吐出来的。 当时的老领导还因此对他寄予了不少希望,以为他是什么可造之才。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对于孙健自己来说,他开始也有点郁闷,后来就意识到大概只有尸体跟他最合得来,活人都烦人多了。 说白了孙健就是不在意,不在意事业,不在意工作,不在意生活品质,也不在意死人是不是晦气。要说怕鬼,嘿,他都没那功夫和精神头去想象。 不过今天晚上,他第一次觉得这里有点怪。这可不太好,影响他的职业生涯。以前在这干的老头子说过,一旦有一天你开始怕鬼,一切就完了。在这地方干,疑神疑鬼就是拖死自己。 先是他觉得有阵穿堂风从他背后吹过来,吹得他脊椎发凉,后脖颈发麻。这个时候这里的门窗可是都关着的,他虽然懒得不想动,还是再三检查了空调是不是被谁打开了。不过他站起来活动几下,穿堂风好像就没了,等他一坐下,背后的实墙竟然就有风吹出来。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实在懒怠再站起来看,他专注地看着直播,果然有风吹来的错觉就消失了。 不过好景不长,没一会他又觉得自己瞥到了什么。他还没懒到不能转一下脖子的程度,不过那也花了他不少的意志力,他才能舍得把视线从他一千块钱的破手机上移开。孙健看了看窗外,什么也没有,没有鬼,也没有人,很好。 他转过头来,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再也放不回手机上了,他迟钝地意识到事情终究有点不对劲。他确实什么都没看到,但就因为什么都没看到,才不对劲。 他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窗前,窗外仍旧一片漆黑。前面那栋最近一直有人加班的办公楼消失在了黑夜里,一同消失的还有门口的岗哨,整个警察局没有一点光亮,除了他所在的这片法医区域。 可能是停电,孙健转身抄起自己的手机,这种时候万万不能松开手机,也许下一片停电的区域就是他这边了,没有手机他就真抓瞎了。 就是不知道手机还剩多少电量了,如果停电时间太长的话,停尸房怎么样倒无所谓,反正死人又不会再死一次,可是他这个活人就会没法给手机充电了。没有直播也不能看视频的话,那他还能干什么?想到这里,他立刻按了按手机大钮,想要看看手机的电量,可是手机的屏幕没有亮。 他有点着急了,又按了几下,手机却像突然去世一样毫无反应。他连按了几下,又试着重启,来回尝试了几次都毫无反应。他呆呆地拿着手机,心里空落落的,焦躁地不知如何是好,像是产生了戒断反应。就连门外传来脚步声,都没能太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满心只有烦躁。 门就在他面前推开了,孙健迷茫地抬起头,谁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又有新尸体要送来了?他恍惚听见了一声猫叫,想起自己隐隐约约听谁说过,猫在停尸房里出现是不吉利中的不吉利。这话兴许是对的,因为他都在这里待了快十年了,从没听见过猫叫,也没见过有野猫往这儿靠。 他恍惚地又想起,这地方是不会闹鬼的。又是谁说过公府衙门自来就煞气十足,从古到今没有在这地方闹鬼的事。所以所以他没来得及往下想,快十年没怎么用过的脑子迟钝地运转着,没运行出所以的结果来,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半大小伙子猛然出现在门口。 孙健愣愣地看着门口的年轻小伙,还真是个非常漂亮的大男孩,大约在十九岁上下,眉黑而英气,鼻梁高挺,眼睛大而明亮,眼神明净温和。虽然他并没有笑,可是那张脸一看就是惯常爱笑的,自带一派天真气息。他的头发有点凌乱,头顶的发梢向各个方向支棱着,恤外面胡乱地套着一件肥大的夹克衫。他这个人,看起来就应该是学校里最受女孩子喜爱的运动系健康少年。 “嘿。”来人说,看了他一眼,仿佛判断出他不是阻碍,“待在那里。” “什”孙健茫然地说道,那个小伙子冲进来抓起他办公桌上的一打文件胡乱地翻找起来。 “你是谁?”孙健问道,忽然模糊地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他又改口问道,“你要找什么?” “今天下午送进来的女尸在几号柜?记录在哪?” 孙健模糊地刚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他突然就丢开手里的文件,转向东侧放登记文件的文件柜,头也不抬地打开文件柜,准确地找出了登记本。 “尸检已经完成了?” 他一惊,那个男孩突然“哗啦”一声把登记本丢回文件柜里,在他的桌前抓起一把钥匙,转身走出了值班室,直奔停尸房而去,俨然便是这里的主人。 孙健迷茫地站了一会,渐渐心头清明了一些,他迟缓地走到门口,犹豫地走进阴森的走廊。男孩的背影在走廊尽头的停尸房门口停了一会,一声刺耳的响声,门被完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