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玉愣了愣,俯下身子看她低语:
“你不?怕吗?跳下去,下面就?是海,一入海里是无法上来的,那里是死亡,是鬼怪,是魑魅魍魉。”
顾盼生忽的笑了,他的眉已经很久没有修理了,眉梢抽出了些锋芒,给他绝艳的容颜里更增了一些凌厉感来:
“在深宫里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若是这世界上有鬼神,我每日祈求时,他们总该给我些回应,可是从来没有。我未曾有一日得到救赎。可师父不?同,您三番两次救我与水火中。我不?相信鬼神,可是我相信您。”
楚沉玉忽觉得心里涨涨的。她笑了笑,温和?了神色:“好。”
说罢又低声补充一句:“师父绝不?会负你。”
她低眉看他,他抬眼?,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怔。
楚沉玉将自己的佩剑取下,绑在顾盼生背后,又绑了根麻绳在他腰上,紧紧捆好:“你先跳下去,不?要惊慌不?要害怕。”
众目睽睽之下,顾盼生走?到栏杆边,回头一望,眼?角桃花痣愈发灼然。然后纵身一跃,就?从船板上跳了下去。
他在赌。
他不?了解大海和?船,可他了解楚沉玉。
只要她露出那似笑非笑,云淡风轻的神情,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心思清明如雪,楚沉玉既然如此镇定,必然是已经有了把握,楚沉玉绝不?是要个人去和?她一起当替死鬼,她需要的,更可能是一个饵。水鬼幽于水下,那就?要把它钓上来。
赌赢了,他在楚沉玉心里的地位就?会进?一步稳固,他会成为她的唯一弟子,得到她的倾囊相授,无可撼动。
赌输了,无非命丧黄泉。
用一条命去赌一份信任,这买卖是不?和?当的,可他和?楚沉玉之间的关系本就?是这种不?对等,雪地里,他跪在地上,她朝他微微倾下伞来,他才?得以不?暴露于雪中。
他厌恶了日常的被动,想要贪心些,在这段关系里攫取些主?动的感觉。
哪怕是用命去赌。
坠落的感觉并不?美好,风刮在他耳边,犹如刀割,完全失去了依靠,一口?被没入深渊。
就?要坠落到海面了。
三……二……一……
一声涛拍浪,银光闪过,爪钩猛然勒住了他的手臂,勾在他的肩膀上,将他一整个人犹如钓鱼一般的钓了起来。顾盼生吃疼,只感觉胳膊要废了,嘴里一股血腥味反上来——是他巨疼的情况下咬破了嘴唇,他猛回头看向船身。
他愣住了。
楚沉玉给他画过子母舟的图,一艘船一左一右夹着小?舟,可眼?前的东西,和?子母舟没有一点点的关系,他忽然想起来了海边吃到的马牙。
马牙,是一直依附于船而生,啃啮船而存活的动物?。顾盼生在海边吃过这种东西,长相很恶心,斑斑点点的,可吃到嘴里十分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