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晨跑,结识了半村老少,游烈满意地回来了。
然后发现卧室床上那只难得贪睡的小狐狸到现在还没醒。
游烈从卧室退身出来,从手机里积攒成山的消息里挑了几条,以平均每条不超过十个字的回复,表明了自己“还活着”的中心思想,然后他拎起旁边的大行李箱,到另一间房内收整东西去了。
这次离开坤城前,游烈本以为是场长假,因此特意多带了各种场合需要的换新衣物,以至于装满了沉甸甸的最大号行李箱。
现在看,多数是用不上了。
里面的一些衣服,类似他的高定手工西装,理论上昨天就该挂出来的,但某人一时忘情,早把可怜的衣服们抛到九霄云外了。
于是闲置许久的大衣柜终于被打开,阳光下薄絮随着沉木柜门飞舞,游烈并不意外,着手去收整柜里零星几件的杂物。
一件大概是夏鸢蝶小时候穿的小毛衣,孔洞很多,线头乱七八糟的,但被游烈小心地拿起来,放到了一边的行李箱上。
这个他要跟小狐狸“抢”走,以后放在家里,拿框裱起来,旁边就写……
游大少爷正取名,拿起柜子里的另一袋东西。
他眼神微滞。
那是一塑料袋的药瓶。
游烈缓褪了笑色,拿起来,打开。
盐酸多塞平片,盐酸氟西汀胶囊,帕罗西汀……
那些游烈没见过的药瓶被他一只只看过,他拿起手机,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查过去。
不知道查到第几个,游烈终于还是用颤栗的指骨按熄了屏幕。
他慢慢阖眼,呼吸却难抑地急促。
那些药名在眼前的黑暗里扭曲,变形,仿佛变成了狰狞吃人的怪物,但它们要吞下的不是他,而是他尽一切可能都想抱在怀里或护在身后的女孩。
在游烈的人生里,那大概是第一次,他对一件事产生了刻骨的、叫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栗难已的恐惧。
而那一瞬的电光火石里,游烈骤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卧室跑去。
药瓶几乎在他手里被捏碎,他额角的血管绽起,清峻的侧颜已经被情绪逼得近狰狞。
但即便如此。
紧攥着最后一丝理智,游烈还是在撞开卧室房门前强迫自己停下——
修长脖颈上脉管隐忍地抻起,青筋像是要炸开了,素日白得冷淡的肤色被暴起的情绪染得血红。
游烈站在门外快咬碎了牙地数了十个数。
他终于颤着手,慢而无声地推开了门。
床上的小狐狸睡得还安稳。
游烈僵硬着,一步一步走过去,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躺在阳光里的女孩下一秒会化成蝴蝶或者尘埃,从面前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