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齐娴。
他可以不爱她,但是他也不能放开她。
罗纨之忍不住道:“这岂不就是仗势欺人?”
“这是建康。”谢昀一言概之。
所以没有什么奇怪的。
罗纨之垂下眼睫,靠在车壁上,似是累了,又好像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继续
跟他说话。
她不过是比齐娴幸运一点,遇到的是谢三郎。
除此之外,好似没有什么不同。
谢昀展开书简,但目光没有落在那些字上,他看着闭目不语的女郎,心中明白。
他能理解皇甫倓的原因在于,他也不愿意放手。
即便有一百种理由可以说服自己,罗纨之离开自己只会更糟。
可是,倘若她真有能力自立的时候,他又真能劝服自己放手么?
翌日清晨。
成海王府还一片宁静,习惯早起的皇甫倓披衣起身,红色的幔帐低垂,把光线隔绝在外,昏暗的内侧薄被微隆,蜷缩着个单薄而可怜的身影。
整夜,齐娴都背对着他没有动过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就好像防着他再对她下手。
他也懒得拆穿她的装睡,径自起身要往外走,可余光先是瞥见新搬进来的妆台。
上边铜镜倒立,钗环凌乱,胭脂水粉都混杂一块,想起昨夜齐娴拼命护着这里,他微眯了眼,走过去弯腰一看,夹缝中多了一张揉皱的纸,上面还有晕开的墨迹。
他沉下脸,把信扯了出来。
还没细看背后疾风袭来,他侧身一躲,上好的越窑瓷杯子“咔嚓”碎在地上,瓷片四溅。
他回过头,齐娴狠狠瞪着他,手里又举起起另一只瓷杯,预备要丢。
“齐娴,再让我看见你偷偷写这样的信,我就派人把你兄长‘请’来。”他夹着信纸晃了晃,而后收回自己的袖袋里,又指着桌子边的刻痕。
“还有这些,不要再让我看见了。”
齐娴抿着唇,倔强不肯答应。
皇甫倓额角青筋跳动,抬腿将妆台翻倒。
嗙——一声巨响,所有凌乱的东西尽数砸在地上。
这些刻痕像是他母妃困于胡庭时在墙上画的,她说他们的先祖就曾因获刑而受困多年,这些刻痕代表了永不屈服的信念,最终那位齐姓先祖涅槃重生,带领齐姓族人成为一方大族。
那间屋子的墙上重重叠叠的刻痕足有几千道,无数的日夜,无数的年月,寄托着她无法宣泄的疯狂,但是她最后还是屈服了,冲进狂奔的马阵,宁可遭那践踏之刑而死,也没有勇气等到重获新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