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起,又松开——嗡地一声,弦发出震颤,投下两片微弱的灰色在地板上形成重影。
席舟定定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眼帘低垂,乌黑发色与苍白的脸鲜明对比,是他从未见过的,死灰般冰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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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温随又做了梦。
他梦见伏昌国皇宫殿前拾级而上的残雪,自己就那么跪着,月映寒光,身上铠甲比膝下冰雪还要寒凉。
大殿门开,凛风料峭穿堂而来——
“温将军又为朕立下汗马功劳,可想要何种封赏?”
“陛下,”温随听见自己平静的呼吸,不曾有片刻犹豫,一字一顿扬声回答,“臣惟愿父母安康,别无他求。”
“好个温君亭!”
静止的风雪重又开始簌簌,纷纷扬扬落在温随发间、肩头、身前,树上乌鸦被雷霆惊起,站在殿门边传话的小太监缩手噤声,不敢言语。
许久许久,这座皇城宫殿都再未传来动静。
直到,温随低垂的视野里出现一双明黄靴子。
“表哥。”小皇帝声音含笑,还未褪去少年人特有的清脆,“你打仗虽好,可惜真不会讲话。”
“不如这样,朕再赐你一个表字,不要叫君亭了,就叫……”他在温随身前踱步,愉悦的腔调犹如正同心腹爱将讨论该赏他千匹绢帛还是万两黄金。
“就叫明语吧,好听!”皇帝忽而抚掌,“明语将军,以后可得多跟朕身边的内侍宫女们学着说些中听话,也堪配姑姑给你生了这样好的一张脸。”
下巴被两根手指钳住,温随听见皇帝戏谑的笑声。
“明语明语,朕看着你,倒忽然想起一句诗来——名花不解语,无情也动人。可惜音同字不同,不如我给你起得好,你们说是不是啊?”
之后便是讥诮的大笑,和小太监连声的附和。
温随长久跪在石阶上,漫天雪白将他包围,他低头凝住自己膝盖,感觉不到任何寒冷。
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因此冷眼旁观并无所谓。
可是这次……该来的后续却没有来。
他应当被剥去铠甲外袍,生按在雪地里,挨上三十大板,差点丧命。
堂堂一国将军,无人敢近前瞧上一眼,若非有个值夜的宫卫偷偷找太医求来伤药,让他敷在背上,他根本撑不过那夜。
而现在,温随又回到这夜,只是没有挨板子的疼痛,也没有奄奄一息躺在雪地里的绝望,在那宫卫赶来前,他便醒了。
雪地不再,皇城不再,民宿房间温度适宜,床铺还留有刚刚躺过的痕迹。
只有窗外清冷的月色仿佛还同旧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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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随后半夜都没怎么睡着,几乎是睁眼挨到天亮。
算这时间梁舒应当起了,温随实在躺不住,从房间里走出来想先去倒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