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舌,没再管她聒噪,兀自劈完所有,真冬抱柴进到膳所。
这便是她同松雪融野的初次见面,很难说给彼此留下了多好的印象。
煮饭时听姑子说起,她方知松雪是来补《圣众来迎图屏风》的。法堂的镜天井也斑驳了,要撤去重画。还有这个壁那个门,事情颇多颇杂。
可大人就算了,带个蹿天钻地的毛孩子来又是几个意思。不多问,真冬不想因为只把他人苦劳当趣味观赏的松雪少当家讨骂。
“看什么看,还不快吹!”
也不吭声,真冬漠然转头继续吹火。
双眸望进灶火,她的眼染就了火的颜色。
松雪一族不仅来了宗家家主和少当家,听她们说法堂镜天井得叁个巧手丹青画上数年方成,因此还有“锻治桥松雪”和“骏河台松雪”的人来,前后十几二十个。
绘间终日挤满了松雪家人,端茶递水时真冬小心着不踩上满地散的画纸。
大小毛笔,有几支滚落纸下未被察觉,她捡起一支于舌尖润湿,偷偷沾了将干的墨在废纸上乱抹胡画。
她是喜欢画画的,但文房四宝她样样都缺,素日只能揪把干草烧黑了作笔作墨。
画樱还是画梅,樱是哪种樱,梅又画何种梅。白日听松雪家人吵了半天,真冬也听明了虽都为春花,然是各表精神。樱花幽寂,梅花高洁,桃花杏花画得不好则易流于艳俗之下品。
怕画久了遭骂,揣纸入怀,犹豫再叁真冬又袖走了松雪家人遗忘纸下的一支笔。
秋夜暗澹,她欲回柴房,却于缘廊上遇到慈严。
“你去何处了。”尼君的声音冷比秋夜。
捏紧袖中窃得的毛笔,真冬答道:“小解。”
“是么。”
肩膀吃痛,真冬本能地想要挣脱这份她无可奈何的力量。
“看着我,真冬。”
她唯有听话一途可走,自从老尼君圆寂。
慈严是大德寺创立以来最年轻的尼君,出家前乃伊达氏仙台藩藩主膝下幺女,出家时年仅十六。无人知晓慈严何以二八年纪出家,就像无人知晓自己何以在寒冬被母亲遗弃于大德寺门口。
有人说她是慈严捡回的,而非老尼君。
掰开真冬藏于袖中的手,慈严拿起那支尖端犹润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