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书用力敲打窗户。
彩珠夫人听到动静,果然往这边来了。
苏锦书房间的门上挂着锁。
彩珠夫人目光一瞥。
舅母那腻人的嗓音又响起来:“今儿暑气重,锦书又病着,不好出门,偏生这孩子生性跳脱,在家里呆不住,闹起来不听劝,我只好给她锁屋里,这也是为了她好……夫人您别见笑。”
舅母长了一张好嘴,总能把话说圆乎,让人挑不出错,做戏一绝。
彩珠夫人道:“巧了,正好我就精通岐黄之术,既然病了,让我瞧瞧。”
舅母立即让老仆拿钥匙开门。
门开了,苏锦书步子发虚,摇摇晃晃的一头扎进彩珠夫人怀里。
彩珠夫人把她软绵绵的身子接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脸:“小锦儿,怎么病成这样?服药了吗?”紧接着,她又去摸苏锦书的脉,一脸狐疑:“你这脉象……是受寒了?盛夏三伏到底怎么搞的?”
苏锦书没吭声。
舅母道:“还不是天太热了,孩子贪凉,总爱往冰窖里钻,这一寒一热,就病倒啦。要我说,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懂保养,女孩家的身子哪能经得住这大寒大热的折腾,万一伤了底子,将来有她哭的。夫人您也说说她,她平日最听你的话了。”
苏锦书枕在彩珠夫人的肩头,依旧没说话。
她是小,但不傻,难道还不知冷热?
明明是全家人欺负她、漠视她,可这话到了佛口蛇心的舅母嘴里,倒成她自己活该了。
可是这话没法说。
从前她年纪更小的时候,经常在彩珠夫人面前哭诉委屈。
彩珠夫人是个通透人,岂会不明白内情。
但家里、家外毕竟隔着一道门。彩珠夫人一个外人,若插手别人的家事,那就是越了界。她空有一腔爱怜之心,却不能坏了世道人伦,只能平日里对她多些关照。
苏锦书年岁渐长,读了几本书,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便再也不说了。
反正说了也没用,何必给人家平填烦恼呢。
彩珠夫人那么好的人,已是尽其所能了。
苏锦书被轻轻送回床上。
彩珠夫人提笔写了药方,命人去照方抓药。“今日一帖药下去,热就可以退了,明日我再来看你,给你换药。”
这话是说给舅妈听的。意思是她明日还要再来,让她收敛点。
苏锦书小半张脸藏在被子底下,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乖巧的“嗯”了一声。
彩珠夫人在苏锦书屋里留了一会儿,亲自盯着人熬好汤药,喂她服下,天色擦黑才离开。
舅母送客到门外,大门关上。
苏锦书听见她在院子里啐了一声。
人前装孙子,人后散德行。
苏锦书用帕子盖上了脸,遮住了眼中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