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许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只给儿子擅自改的名字给了句评语:“又拗口又难记。”
卫灏安慰他几句,又送了他一点散碎银子回家过活,这才与他分开。
从山上理佛回来之后,苏夫人的精神好了不少,许是去了心病,于是也能每日起身理事。
这晚朱玉笙正准备入睡,卫灏又在后窗扔石子,她开窗轻笑:“慕表兄就不能换个敲窗的方式?再砸下去,我的后窗户非得被你砸出个坑来。”
卫灏翻窗进来,越过她熟门熟路往外面廊下去坐着,等她煮好了茶端上来,喝了一口之后,才一脸凝重道:“当日你与我非要分证铜佛寺的传言,后来我半夜亲自去探了,铜佛寺的神像果真不是真铜。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当年前朝首富捐献的铜佛当不得真,或者被地方官员贪了;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铜佛被人掉包了。”
朱玉笙被他的大胆设想给吓到了:“谁敢把铜佛掉包啊?”她的结论很简单:“搞不好就是前朝首富为了扬名,但又舍不得捐献的功德,这才欺瞒佛祖。”
卫灏被她的说法给气笑了:“你怎么就觉得是前朝首富做的假?”
朱玉笙:“审案你有一套,但你推测的未必准,我可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便相信了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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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很难相信人啊。”卫灏忽然没头没尾感慨了一句,又追问道:“敢问大奶奶,你到底怎样才会相信一个人?”
朱玉笙笑道:“本来咱们在聊铜像的事情,慕表兄怎么转到我身上来了。”她笑颜如花:“你更偏向于第一种?”
“谁说我更偏向于第一种?”
卫灏促狭道:“恰恰相反,我更偏向于第二种。”
他摆事实讲道理,也不知道是想说服朱玉笙还是说服自己:“你要知道一件事情,当年前朝首富捐钱铸铜佛,可是雇了挑夫挑着银子亲自去点的,绕城而过,风光无两。况且江州的地方官声名颇佳,竟是个清廉的能臣,为了怕这些银子被人贪了,还特意派人记帐,连同每日耗费物料人工,都有记录。待得铜佛铸成,举城欢庆,此事当年还记载在了江州的地方志里,如何作假?”
朱玉笙惊道:“那么大的铜佛,就算是偷偷掉包,也是个大工程,谁来掉包?再说偷个神像做甚?”
她想不出,卫灏却在心里悄悄替她解答:自然是铸假币了!
国朝铸钱皆用黄铜,劣币除了黄铜之外还有锡铁等物,但铜是主要用料,自然缺不得。
江州流落出去的劣币进入京城,这才引来太子的注意力。
他基本已经坐实了吴延偷偷铸币之事。
只是铜币场及工匠等具体事宜,尚未查清。
忽想起山中寺庙哭诉的老丈,卫灏好像瞧见了一丝曙光。
次日,他派卢登前往白发老丈家查问,结果发现老丈家中原来开着铁匠铺子,一家子粗人只出了儿子一个读书人,谁知读书人心高气傲,考试落第便受了刺激要出家,这才闹出寺中磕头求子之事。
卫灏忽然寻到了查案的方向,招卢登去查:“你悄悄去查,这些年寺中还俗的僧人失踪的,到底有多少?”
如果只失踪了一个陈二狗,便是偶然。
如果不止一个陈二狗,此事便别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