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信这说法的——堂堂武林魁首,被宋回涯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名头吓得病“死”过去,简直是个意在羞辱天下学武之人的无稽之谈。
但他这些天越是琢磨,越是从那些奇谈怪论中品出了些微妙的意思。
能传出这样的谣言,且说得有模有样,恰恰说明那帮江湖人嘴上骂宋回涯骂得畅快,心下却早也认定,宋回涯是个举世难敌的高手,纵是谢仲初再高的声望,除却人多势众一项,也无有匹敌之处。
这片江湖的天,到底还是写着宋回涯的名字。
梁洗自顾着骂自己的,还在碎碎念道:“真是无耻之尤。而且那老贼死归死,为何非得把名头推到你头上?怎不来问问我,我愿意背啊……”
宋回涯深深看她一眼,提起一口气,又无话可说。
原先还有几分沉郁愤慨结在胸口难以纾解,叫她胡搅蛮缠地一番发泄,被碾得稀碎,只剩下无奈了。
严鹤仪终于等来了同道之人,心情畅快得很,咧着嘴宽慰道:“宋大侠,习惯就好。她这人脑子天南海北地转,你跟不上的。”
梁洗猛一拍桌,表情肃穆道:“宋回涯——”
她该是有繁复考量纠缠在一起,偏偏一张嘴表述不出,末了泄了气,一摆头道:“算了,人都死了。”
宋回涯猜到她想说什么:“你是觉得谢仲初诈死,是在向我示弱,想以此了结无名涯的恩怨,以求两全。我忌惮他手中把柄,不该追究?”
梁洗挑眉。
“先不说人未必死了,即便真死,也没有就此算了的道理。”
宋回涯两指在窗台上轻拭,指尖沾到下方飘来的几片灰烬,被染得漆黑,她斜眼望着街上人头攒动,平静语气中有种森然的冷意:“我要沽名钓誉之徒死于万人唾弃。身前多少罪名都该大白天下,别想带着一分虚荣躺下安息。”
严鹤仪愣了愣,旋即拍掌大笑:“好!久闻宋回涯的侠名,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
梁洗亦是听得心潮澎湃,提起靠墙的刀,站起身道:“好!怎么做?直接杀进去?”
“……??”宋回涯有一瞬真想掀开她的脑子看看,“你杀进去试试。”
梁洗观察着她表情,淡淡“哦”了一声,放下刀重新坐下。
严鹤仪扭过头,一脸士别三日的惊诧,说:“你还会看人脸色啦?”
梁洗冷哼一声,反问:“那你会看我脸色吗?”
严鹤仪识趣地收声。
宋回涯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再看向身侧矮一截的宋知怯。
后者停下筷子,卖乖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问:“师父,今天晚上吃什么?”
宋回涯温柔摸摸她脑袋,满意道:“还是你省心。”
梁洗这才注意到她手边只斜放着一把剑,拔高声音问:“我的刀呢?”
宋回涯离奇道:“你没长眼啊?”
梁洗坐不住了,急道:“北屠送我的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