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努力露出镇静的神态,没有回答侄女,而是对着郑守宽沉声道:“阿宽,你现在就从后面逃出去喊人,顾府、董府,县衙,就说蚕农的爷叔儿子的,围了我们家,后头说还有人赶来,要把阿珠抓去烧了。让官差和家丁快来救命。”
“啊?”郑守宽大吃一惊,“二奶奶,为何要烧我姑姑?”
钱氏只管推他走:“我自会与你姑姑说,你现下快走,莫叫人堵住了。”
郑守宽醒过来,拔腿便走,须臾,跟过去的丫鬟跑回来,喘着气禀报:“二奶奶,阿宽出去了,几息功夫,好像就有男子骂骂咧咧从前头包抄过来,只是砸门,似未捉住阿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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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眉头锁得更紧,简短地对韩、郑二女道:“蚕农们说,午间在城厢那边的秀瓦楼,一个宁波来的行商买了阿珠绣的一些见不得人的荷包,被蚕娘娘用天火烧死了,和那天烧阿珠的火一模一样,蚕娘娘还留下了竹箔在酒楼,明晃晃指向一个郑字。这种鬼话,我和老彭自是不信的。奈何蚕农如疯了一般。”
郑海珠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何曾卖过荷包给宁波行商了?见不得人的又是说得什么鬼?
但她飞快地和韩希孟对了一眼。
二人心照不宣:精彩的戏份,要来了。
不过,此刻还必须瞒着院内诸人,特别是三房那个又蠢又恶的丫头。
为了演戏逼真,只能受累善良的二奶奶再担惊受怕一阵。
郑海珠于是作出迫切之色道:“二奶奶,小姐,先不去猜陷害我的是谁。吾等去地窖避避吧,拖得一阵是一阵。”
钱氏点头,由韩希孟扶着,往偏院灶房走,一面指令婆子婢女道:“你们快去东院,让三奶奶和阿盈过来。”
……
沉埋地下的空间,虽然黑暗,但将地上的喧嚣暴力挡得严严实实,反倒因温暖寂静,而令人骤感安全。
韩希孟和两个婆子,陪着二奶奶坐在墙角。
郑海珠则靠着地窖已经插上木栓的门,将脸贴在门缝处,盯着外面的动静。
此际已是酉末时分,灶房没有掌灯,昏茫茫一片。
地窖的门缝对着几级楼梯,烟囱边小窗筛进来几缕暮光,落在木阶上。
很快,守着灶房大门的小丫鬟叫了声“小姐来啦”,大门伊呀开启,韩希盈的声音说了句“快把门关上,仔细那些人冲进来”。
旋即,木阶上出现了韩希盈的绣鞋。
“二婶,大姐。”韩希盈颤抖的声音响起来。
郑海珠能感到袖中那把向来趁手的精钢凿子,但她的手上还裹着纱布,倘若进来的人不对,她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灵活地使用这柄短刃。
郑海珠一咬牙,掀起木闩,打开了地窖的门。
晦暗迷蒙的光影中,韩希盈身后,现出三张粗豪冷酷的男人的面孔。
韩希盈看清开门的是郑海珠,嘴里立时呜呜哇哇地哭叫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