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恍然大悟,难怪这三日,二少爷让他去书肆里采买些时兴的志怪小说还有话本子,原来是给长兄饱眼福的。
这一日夜,郁清也来了,将这三日在庞太保府所观察的事,细细禀述了一遭,“就如少主所料的那般,庞衙内寻庞枢密使对峙,庞枢密使对此事并不会?讳认,且命庞衙内与温大少爷断了往来。庞礼臣之后做了一件事,与少主的计划无甚牵扯,但卑职觉得古怪,也不知?当不当说。”
温廷舜左手指腹慢慢摩挲着右手指腹:“但说无妨。”
“庞礼臣去寻了庞夫人曲氏,也不知?说些甚么,庞夫人命管事儿打探起温家大小姐温画眉的画像与帐籍来,且商议了一事,说要待明儿放榜,若温大少爷中了,便?亲自上崇国公府道喜。”
一抹异色掠过温廷舜的眉庭,庞夫人寻人打探温画眉,十有八-九是替庞礼臣相看?姑娘,洛阳嫡出贵女络绎不绝,若是要替四?子觅良缘,庶出的温画眉其实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除非这人是庞礼臣主动?相中的,庞夫人纵爱儿子,自然不会?拂了儿子的心意。
可温画眉这一段时日皆未出府,与庞礼臣并不相识,而庞礼臣来府中,只?来寻找温廷安,更是连温画眉的面儿都没见过。
除非是——
温廷舜望着庭院之中茕茕孑立的瘦桐,止住动?作,面色极淡。
庞礼臣心悦于温廷安,大抵是发觉了她的身份,才心生?慕意。
庞礼臣并未向?庞夫人告知?真相,故此,庞夫人误解了他心悦于温画眉,便?有意打探温画眉的生?平。
温廷舜摩挲着《青丘杂俎》上的纸页,上端驻留着温廷安的体温,他想着温廷安的出路,她要升入内舍、上舍、参加春闱,若是争气些,还会?参加殿试,按她的抱负,将来入朝为?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又怎能困囿于深闺一隅,安分守己做个少夫人?
不知?不觉,就想了这般多,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视线朝着濯绣院的方?向?凝了很久。
他的母亲骊皇后,被昏聩君主戕害了一生?,母亲嗓腔极好,本可以做个冠绝天下的唱伶,在大晋,唱伶是受尊重的行当,母亲凭本事可独善其身,但骊家为?了宗族门楣,将母亲送去选秀,把她扔入食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春闱。
温廷舜知?晓,除了皇后,没有任何一位女子真正愿意留在深宫。母亲纵然登上后位,她的命运亦是底色悲凉,畴昔天下人都是她的听众,而今,她的听众只?有帝王家,最终山河破,囚鸟泣了血,美人枯了骨,宫阙做了土。
温廷舜将胸臆之中的一团郁气,缓缓压回肺腑,他道:“庞礼臣素来惯于出入花街柳巷,风月场上红颜颇多,风流债不少,不一定是温大小姐的良配。”
郁清眼神?动?了动?:“少主的意思是,卑职将这些人寻来,截了明日庞夫人相看?姑娘的好事?”
不过,庞礼臣到底是不是温画眉的良配,同他们?有何牵扯?
郁清匪夷所思,并未给多问。
温廷舜也没多做解释,少时,临溪端了一盘覆着礼绸的饺子上来,道:“大少爷,明儿便?是放榜的日子了,里边有个饺子藏了铜钱,预示着吉兆。”
温廷舜看?了一眼,邃眸跃光,夹起了其中一只?饺子,吃的时候,里头果真有一只?圆形方?空钱币,上边錾刻大邺通宝四?字。
临溪心下惊呼,好准,这只?藏着钱币的饺子,可是大少爷亲自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