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僚们确实说的没错,但他之前也万万没想到,欧阳戎敢这么对待谢氏嫡女。
虽然王操之这些天“姐夫姐夫”的喊得欢,但也只是投其所好的戏言。
因为他一直以为欧阳戎是在追求令姜姐姐,毕竟五姓嫡女对于弱等士族读书人的吸引力简直是超级加倍。
欧阳戎能拜谢氏大儒为师,且还有个妙龄小师妹已经是运气爆棚了,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还不好好宠师妹维护师妹?
可眼下看,怎么和王操之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这是……管教令姜姐?
且他也没想到令姜姐姐会如此乖巧顺服,被欧阳戎连抽七十鞭,硬是钉在原地,一步没挪。
这他娘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欧阳戎并不知道下方众人的想法。
每一鞭抽完,他都能听到埋脸的小师妹发出些细微“嗯”声,所以并不算是沉默不语,这也只有离得最近的欧阳戎才能听见。
待他手微抖的放下鞭子,狠狠问完话得到她格外乖的答复后,已经能看见谢令姜背上布料已经有一些血渍渗出。
对士人、外加女子用刑,是不用除衣的,谢令姜这套衣裳又是上好的绫罗绸缎,里面应该也有不薄的束胸小衣,所以外衣并无什么破损,只是柔软材质,也导致每一鞭的力都抽到了肉上。
这边笞刑施完,另一边柳子麟打屁股的七十大板也已毫不拖泥带水的抽完。
后者从刚开始时的好软言求饶,到中途的破口辱骂,再到后来的悲惨哀嚎……
眼下燕六郎等人收起了板子,他已经算是物理沉默了,嘴边宛若游丝的出气已经不比进气多多少了……
一个老衙役抽了块灰布,随意盖在这位柳家三少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屁股上,柳氏的下人们哭丧着脸扑来救人。
欧阳戎从燕六郎手里接过一件他留在县衙的干净素白长袍,披在忍痛压声的小师妹背上。
谢令姜忍不住看向师兄的表情。
一身官服的他抿唇不语,面似平静,为其披完衣服后,默默转过身,阳光迎头,登上台阶。
欧阳戎站在县衙门前的三层台阶上,他面朝整条街欲要散去的百姓,朗声道:
“正好大伙都在!本官有件事要宣布。”
鹿鸣街上的人流像是水流撞到坚墙般顿住又回流,不少人愣愣转身,看向那道穿着浅绿官服的修长身影。
他平静说:
“本官上任以来,虽开仓放粮、兴建灾营、以工代赈、调节粮价……赈灾略有薄绩,可蝴蝶溪水患的根源问题却始终无解。
“本官食民之俸禄,却迟迟无作为,甚是惭愧。”
“须知,龙城县水患绝非安抚难民、收拾残屋、重振商贸如此简单!若只赈灾而不治水,若只祈祷天命而不事在人为,若只埋首惧畏而不挺胸勇对。
“那今日本官与诸君在此废墟之上辛辛苦苦重新得来的一切,尔之锅碗,尔之温床,尔之田舍,尔之妻女……必将又在下一场不期而遇的大水中被摧枯拉朽,再度化为乌有!”
“龙城大水,决不是天命,若不作为,就是人祸!”
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耳中,年轻县令的嗓音并不慷慨激昂,甚至算不上多少铿锵有力,但他眼睛坚定,是在一字一句陈述一件他笃定无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