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撑着案桌,裴岫缓了好半晌,糊成一片的视线才渐渐清晰。
他抬眼向前看去,一切如常。
没有火,没有吵嚷的喧嚣,也没有烈火灼烧的焦味与火后的黑烬。
什么也没发生。
擦去唇上的血,裴岫扶着案桌勉强站稳。
他又念了几句道经,将那些混沌模糊的画面驱散。
一切稳定下来后,裴岫才向外走去。
迈过门槛,他看到站在廊下交谈的人。
“要不你等等再见他吧,他现在憋着火,你撞上去要白受气。”
对别人说话时,她的语气总是那样亲和,言谈间满是关怀。
至于他的悲喜,总是被她无一例外地漠然置之。
似乎她将自己对世间所有的恶意,都投注到了他身上。
因她与她的情郎,被他蛮横拆散。
多年前的滂沱雨夜,她弯下背脊。
单薄的裙衫被雨淋透,瘦削的脊骨凸显在电光与惊雷之中。
青丝垂落沾着泥水,赤足布着交错的伤口。
她披发跣足地跪在挂着雨帘的廊下,拽住姜王夫人的衣裙,字字哽咽,“放过他,求您。求您放过他。”
为救即将被处以极刑的心上人,倔到绝食的她,终于向强硬的母亲服软,并说出锥心之句。
“我错了,母亲。我不喜欢他。求您放过他。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一点都不。”
“我会听话,我以后都听您的话。”
她哽咽到难以喘息,却紧紧拽着姜王夫人的裙摆,将自己作为谈判的筹码,“只要您放过他。我就会很乖,乖乖听您的安排。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岫始终不懂,她和沈议不过月余相处,为什么就能那样爱他?
沈议究竟有什么好?
迷得她不惜与姜王夫人翻脸,以绝食相逼。又在多年后,因沈议身死而万念俱灰,成了槁木死灰。
“裴主君!”
裴岫被这道声音从游离的神思中拽回,抬眼望去,他们都看向自己。
对上所念之人的眼睛,她却不屑看他。只是简单地一扫而过,便与身侧的人说话,“我们去接善儿。”
周氏还想与他作礼告别,却被她一把拽住,命令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