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周朔终于意识到,他不是不需要关怀。
他只是怕没有人会善意对他,怕自己的期望落空。
于是固执地将心态扭曲,把自己撵进尘土里,躲在深邃的石洞里。
在善意没有来临前,他率先在心里叫嚷着自己什么也不需要,装出满不在意的样子。
但其实……他比谁都在意。
比谁都渴望。
没有人会可怜他。
这样的认识,是他撞得鼻青脸肿后才长上的教训。
他是被世道逼着自轻自卑的。
可自卑与自私又往往相伴而生,这两种情绪扭曲缠绕,推着他往自虐自残的方向走去。
周朔很清楚,自己是极度自私的人。
只是常以自卑为借口,用出身的卑微低贱警告自己,防止自己沉溺于所爱的温情里。
他并不是自卑到连“美好”都不愿意拥有,他只是不想失去。
因恐惧失去,他便拒绝尝试获取,拒绝任何善意。
极度自私的人就是这样,他们不愿意浪费任何东西。
爱与恨都不是稀缺资源,可对于守财奴来说,再破烂的玩意儿只要是自己的,就不会割舍。
在昏暗阴沉的过往中,他除了这点情绪,可以说一无所有。
他固执地将自己锁在逼仄的角落里,拒绝任何光明侵蚀他的黑暗。
黑暗是他的,封闭也是他的,他只有这些了。
他将自己蜷得很紧。
像那个遥远冬日里,将自己蜷起来试图留住最后温度的孤儿一样。
搭建多年的壁垒裂开巨大的口子,周朔攥住妻子的手腕,问她:“你可怜我,是不是?”
她忍着哭摇头。
“你就是可怜我。”他说。
她还是否认,张嘴说话,周朔却听不清。
“只要可怜,我只要你的可怜。”他提出要求,“可怜就够了。我不要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