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弄好了……”
老太太站了起来,杵着拐杖想起来,又坐了下去,摇摇头说:“不行,我这腿脚还是使不上劲儿,一口气梗在胸口里难受得厉害,一会儿午时三刻过后,你就立即在院子里摆上香案,好让世子知道回家吃一顿再走,我老骨头再出门送孙儿一程。”
她向外面望了望,擦擦眼睛。
这时院外有小厮跑来禀报:“老夫人,大门外有人敲门喊话,说是世子夫人今天嫁过来,小的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因着您前头吩咐了要闭门谢客,小的不敢轻易开门……”
老太太顿住,“世子夫人?”
她想了好一会儿,没想起来什么,华儿分明还未曾成亲……
可怜他孑然一身,尚未有过知心人儿,没留下一子半女……想到这里,老太太心里又难受得慌,帕子都沾湿了也不够用。
邑婆子倒是想起来什么,说:“您忘了世子前头定过一个未婚妻?那位是魏国公府三房的嫡女,虞三郎官居末品,也无爵位在身,按理说他的嫡女是配不上咱世子的,是魏国公府那位老夫人用了昔时魏国公的人情才让您点头答应呢,原定也是今年秋过府,只可惜遇上……”
老太太眯着眼睛想,“这婚事不是解除了?”
新皇上位后,也就一夜的功夫,全家老小匆忙入狱,再出来时魏国公府派人来说这婚事解除,世子都要被砍头了,自家也被贬为庶民,落得一地鸡毛,她当时也就没计较,世态炎凉,人之常情。
邑婆子接着道:“后来这魏国公府六小姐还落井下石,跑去牢里跟咱世子说他落得这个下场是活该,我当时听了好一阵气愤。”
老太太叹了声:“你别听风就是雨,那刑部大牢重重看守,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何况里面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能进去,再能出来,所言之事还能传遍京城,必有蹊跷之处。”
小厮又喊:“老太太,这是如何是好?是照旧关着门不予理会,还是开了门让人进来?”
老太太身上没什么力气,人也疲乏得厉害,她如今已经熬干了油,哪有力气再从这里走到大门?便吩咐邑婆子带人过去看看。
嘱咐道:“若……真是那位魏国公府六小姐,你便劝她回去,如今咱府里这种情况,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邑婆子说好。
她脚步快,很快就到了大门。
此时东元侯府大门外已经挤满了人,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些人还挺气愤的,都已经敲了门,那边还是没开,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们看来,魏国公府六小姐这般有情有义的女子,愿意在这种时候,嫁进华府,他们家就该感恩戴德,麻溜地开了门迎人家进去,哪还有摆谱儿的道理?
虞怜倒是淡定,她能猜得出来,如今华府应该已经乱了套,且自己来得仓促贸然,这边反应不过来也实属正常。
小厮开了门,邑婆子站在门内往外看,见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怀中抱着只公鸡,静静站在那里。
邑婆子愣了下问:“可是魏国公府的六小姐?”
虞怜点点头,不待她说什么,围观的百姓就已经忍不住了,纷纷出言道:“你们世子好命,他未婚妻魏国公府六小姐对他痴情一片,今日他要砍头,人家六小姐怜他丢下一家老弱妇孺,无人照顾,今日哪怕与魏国公府决裂也要嫁进来,替他照料一家老小,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你们还不快将她迎进门,竟是如此怠慢?”
时下都推崇情义二字,这是再多金山权势都买不来的气节,虞怜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符合甚至超出了所有人对情义二字的定义,在此之前,没有一个这样的例子,便是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
夫君砍头当日进门?
这世间哪有这样痴傻不顾前程的人儿?
“我若是你,便速速将人迎进去,你们华府要是聪明,就替你们世子好好待她,好好珍惜,别辜负了人家六小姐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