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越吃越煎熬。
我不是说陶决做饭难吃——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飞机降落是在四点半左右,刨去跟钟意交换信息外加挨了顿揍,他从贫瘠荒芜的冰箱里拼凑出四菜一汤只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更别提其间还洗了衣服、做了大扫除,原本能成为今晚高光的饭菜在非人的家务效率面前也黯然失色。
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在于,非人的家务效率背后,恐怕是一成的强迫症和九成的情绪。
我嗦完鸡翅嗦手指,才一抬眼,纸巾送到了手边。
陶决:“嚯。”
我递出一个“他怎么回事”的眼神,钟意小幅度摇头,温柔得雨露均沾,替陶决也抽了张纸巾,又单手开了罐冰可乐递给我。
陶决:“啧啧啧。”
我给钟意夹菜,桌对面遥遥伸来一双筷子,紧随其后给他碗里添砖加瓦:“孩子今天运动量大,多吃点,别把我身体饿出毛病。”
……有没有可能,你的脑子比身体更需要担心?
我用力碾碎嘴里的鸡脆骨,把它和这句话一起吞下去。
陶决却丝毫没领会到这份体恤,手腕一翻从我筷子上劫走刚夹上没两秒的排骨:“食物请留给需要的人,我看你也不是很饿,更像吃饱了撑的。”
硬了,拳头硬了。
退一万步说,今天是我骗他不假,可一想到他带着钟意身体出现在那里的后果,就觉得他那顿揍挨得半点不冤枉。
而且就算他委屈,钟意不委屈吗?本来就不是喜欢动手的人,自己的身体又受了伤……
我蹬掉拖鞋,伸直了腿踩他一脚。
陶决夹着的半块西红柿掉进碗里,黑沉沉的视线移过来。
我一时松懈,局势倒转,脚背上便增加了不容忽视的重量和体温。
陶决云淡风轻地重新夹起那块西红柿,不像分了多大的力气在别处,我的腿却怎么也抽不回来,反倒越挣扎身子越歪,一寸寸往桌下出溜。
在钟意察觉异样前,我赶紧掷出休战信号:“……冰淇淋、我要吃冰淇淋现在就要吃。你快去拿。”
陶决慢悠悠放下筷子,却不起身,也不抬脚,“还吃冰淇淋呢,不怕又窜?”
都知道我没窜了还提这破事,反弹技能被动触发:“你才窜,你全家都窜——”
“我窜等于他窜,我全家窜等于你们俩一起窜,”他幸灾乐祸道,“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天涯共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