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廉的初恋是家里保姆的女儿,但是那时,他不觉得是初恋,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不过是看她长得漂亮些,又听话得不行,无聊时便叫来逗两下,充其量也就是一段消遣。
后来家里发现了他们的事情,保姆被辞退,家里也因为生意关系搬到香江,他们之间自然而然也就断了,再后来,他出国留学,又回到香江继承家业,娶了门当户对,对家里生意有助力的太太,然后在改革开放初期,抓住机遇,将家族事业的重心一步步迁回北城,商业版图逐年倍增,十多年过去,苏家牢牢占据着北城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而这个位置,随着苏锦生和柏书音的联姻,又得到了进一步巩固。
偶尔,苏允廉站在苏正集团的顶层向下俯瞰,会觉得自己当初走的每一步都无比正确。
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野心和欲望都已经褪去,心里的空虚也随之漫上,午夜梦回中,会更多地想到从前,想到她那双看着他充满依恋又惶惶不安的眼睛,一晃快六十年过去,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起初只是一个念头,后来心脏出了问题,鬼门关走过一遭,就想着临死之前至少要见上一面,可中间隔了大半个世纪,找起人来,不是那么容易,几经辗转,才查出她早已离世,在他当年去到香江后不久,未婚先孕,难产而死,留下了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大概正和新认识的同学朋友混迹在某个派对场,醉生梦死,不知年岁几何。
苏允廉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后悔,是在看到从火场里被救出来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瘦得根本不成样子,这是他的曾孙,她和他的曾孙,她和他之间仅剩的一点牵绊,也是他可以向她弥补和赎罪的唯一纽带。
少年在火灾中受伤严重,记忆也严重受损,苏允廉顺势把他之前生活过的痕迹全部都抹得一干二净,将他送到英国,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
苏凌安近来头疼的时候,隐隐约约能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很模糊,只有零星的片段,他迫切地想知道些什么,但他也知道,这些事情,他永远不可能从苏允廉那里得到答案,他过来找苏柏熠,也不过是碰一碰运气。
苏柏熠盯着苏凌安,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周粥嘴里刚送进去一筷子面条,含糊地嗯嗯两声。
苏柏熠不觉皱起眉,又多问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周粥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叹息道,“想你想的呗,看到您和大明星的新闻后,我喝不下水,吃不下饭,到现在才觉得饿。”
苏柏熠轻嗤一声,摁断了电话,收起手机,掀眸扫向苏凌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苏凌安看他语气虽然冷,但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寒,他实话实说,“我看到新闻了。”
苏柏熠拾步继续往酒店里走,“找我做什么?”
苏凌安快步跟上去,“我有些事情想问您。”
苏柏熠
走进旋转门,闻言,一手撑住门,回头,“不管你想知道什么,你要问的人都不是我。”
苏凌安急着抛出底牌,“老爷子说,年底会安排我回国,我保证我不会和您争任何东西。”
苏柏熠看着他,眼尾慢慢展出些笑,懒散的声音里也多了些让人放松的温和,“你尽管放开胆子来争,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可以拿到一分半毫。”
话说到最后,未及眼底的笑容已经敛起,旋转门随即被松开,厚重的玻璃缓缓关上,将门内门外的人隔开,苏凌安还要追,站在门口的保镖伸手挡住了他。
苏凌安怔怔地站在太阳底下,脑袋里蓦地又隐隐地袭上钻心的疼。
周粥一大早被客户的电话吵醒,脑袋也疼,明天要开展了,展台也已经基本搭建完成,就差收尾工作了,现在告诉她,全套的美工文件都要换,而且没有商量的余地,说这是老板亲自下的命令,他也没办法,让周粥一定要帮他这个忙。
周粥只得赶紧联系工厂,好在多出的费用客户愿意承担。
这场展会她本来还觉得很顺利,搭建工厂是她常用的,很靠谱,她都不需要到现场盯着,他们每天给她拍一些进度的视频就可以,谁知道临开展最后一天,还出了这么个情况。
周粥上午去公司,求到美工部的同事,让她插了队,先把这套美工文件给修改完成,下午又去到工厂,把美工文件全部打印出来,她确认没有问题后,再赶到会展中心,已经五点多了。
不过还得要等到工人师傅们把其他展台都搭建完成,才能腾出人手,重新撤换这个展台的美工,今晚势必是要熬夜了,她得盯着全部弄完才能回去,不然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