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侃侃而谈,不疾不徐,然那只搭在师暄妍腕骨上的手掌,却在不经意间合拢、收紧,细细密密的触感,昭示着他的谨慎,和身份桎梏下不可过满的喜悦。
关于养胎,禁中任何一名医官都能给出详尽的建议,华叔景说得不多,口干舌燥之际,见太子还滔滔不绝地扒着自己一个八旬老汉询问,终于是不耐烦了,着童子礼貌谢绝,起了赶人之意。
宁烟屿不觉得被拂了脸,因他的欢喜,实在已经盖过了许多。
他就要做阿耶了。
他竟然是他们这一伙人里边,头一个要做阿耶的。
一直到出了华宅,太子殿下的心依然飞扬在云上,忍不住便一把抱住了师暄妍,隔着衣衫,将她纳入怀中深处,脸沿着幂篱的垂纱贴向太子妃的脸颊。
“师般般。”
清沉的声线微微绷紧,发抖。
师暄妍的心也为之一颤。
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只能抱住他,浅浅地回了一个“嗯”。
宁烟屿俯身隔着面纱亲了一下她的脸蛋,素日里那些端凝持重、威严凛冽,都不见了踪影,露出了少年人还并不稳重老成的苗头:“我好欢喜。我们有孩儿了。”
师暄妍被他亲了一口,脸颊更红,更不知该回什么了,只能又回一个字:“嗯。”
宁烟屿觉得她情绪似乎有异,稍放长双臂,犹豫着道:“你,你不欢喜么?”
关于情之一字,太子也有自己的谨小慎微和重重不确定。
其实并非如此。
只是她的欢喜,来得比他迟缓一些。
她低下头,漫生红晕的脸颊,犹如枝头熟透的林柰,被他一问,手指便轻轻勾起,略带一点蜷曲。
沉思须臾,她缓缓地自袖下探出手指,还握住住宁烟屿的长指。
“我喜欢的。”
她好像,终于摆脱了茕茕独行的命运。
一开始偏离自己为自己设下的路径,她一头昏地钻进了宁烟屿的圈套里,自己也不知对错,一路上,不过是被他推着往前行进。
可这一刻,她无比感激宁恪推了她一把。
否则,此一生她都不会感受到这种安宁淡然的幸福。
宁烟屿翘着唇角,缓声道:“那就好。”
想起老大夫的叮嘱,他握住她的柔荑,牵住她往回走:“老大夫说,这胎来得不容易,须得仔细看顾。我今天带你步行出来属实冒进了,不如我们先回东宫。”
太子出门,说是步行,但怎可能真的没留后手,他振臂一呼,不消片刻,便有一驾马车停在了巷口。
宁烟屿仔细地将太子妃抱进了车中,命令车夫赶路。
前行了一段路,马车驶入深巷,将喧嚣声音抛之于后。
师暄妍撩开车帘,看到这俗世的人间烟火,百姓安居乐业,心念微微一动,放下窗帘后,她移过了眼睛。
日光斜照入巷中,映亮了男子如玉石般洁净白皙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