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弈珩说到这里才是一叹:“七哥您仔细想想今日事端,您疑心十弟,才是让那真正能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得以喘息。”
茶香盈室未散,随着朱弈珩这一句话,忽然就被朱沢微吸入鼻口,满腹疑团被这茶味冲散,神思一下清明许多——
方才朱弈珩用了一个字,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而是“能”坐收渔翁之利。
是了,眼下柳昀夺|权已成定局,然而,便是柳昀与朱弈珩联手又如何,等到自己凤阳府兵一来,他二人也无法与自己抗衡,而余下的人中,只剩老九和老四了……
朱沢微这才抬目看向朱弈珩:“你的意思是让我防着老四?”
朱昱深身为四皇子,实力本就不弱,他是戚贵妃之子,手握北境五万雄兵,若非常年为边关战事所累,早该是有力与他朱沢微一争帝位之人。
朱弈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他顿了顿,看向朱沢微,“七哥您知道我今日回宫时,见了柳大人第一个想头是什么吗?”
“什么?”
朱弈珩好看的眼眸染上疑色:“他不是还病着吗?”
朱沢微听了这话,不自觉抬手抚上案几上放着的“梅雪争春”,灵璧石嶙峋的质感硌得他指腹生疼。过了半晌,朱沢微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吧。”
朱弈珩目带忧色,似是欲言又止,合手应了声是,转身离开了。
不时又有小厮泡好新的茶水端进来,朱沢微自己斟了一杯要吃,想了想,抬手递给一旁一直不发一语的朱祁岳,“十二,你怎么看?”
朱祁岳道:“十哥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真正跟柳昀结盟的人是九哥?”
是啊,柳昀病着。
但柳昀病着是年关宴上被老三派去的人行刺,后来老三虽几度喊冤,但因他当时被老九带走,无从辩驳。
当时朱沢微就起过疑——老九怎么受柳昀驱使?
朱沢微将茶盏往案几上一放,目中有阴鸷之色:“不知道,他一时说本王最该防着的人是老四,一时又说跟柳昀结盟的人是老九,偏偏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我已快被这个朱弈珩搞糊涂了。”
朱祁岳道:“十哥不是说他在都察院有盟友吗?七哥怎么不问问究竟是谁?”
“这还用问?”
朱沢微道,“他早就言明高攀不上柳昀了,终归不是赵衍与苏时雨,余下的,除了钱月牵还能是谁?本王若追问,他不管真的假的,先将钱月牵搬出来混淆视听,岂不显得本王愚不可及?”
朱祁岳道:“既这样,七哥便依之前的意思,等十五开朝之后让十哥回广西罢。”
“不,本王改主意了。”
朱沢微道。
他看向洞开的堂门,树影楼台被夜色搅弄得含糊不清,“这个朱弈珩,和稀泥的本事堪称登峰造极,我要将他留在京师。等杀了十三,本王下一个要杀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