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玉不明所以地掀帘而出,就听凝香悄声问道:“姑娘可还在?睡?”
“方才起来,这会儿又拿着那支木簪子坐在?小榻上愣神呢……”言至此,凝玉心疼地叹声道,“姑爷那事?儿对姑娘的打击太大,这才几日,整个人好似都瘦了一圈。”
凝香闻言抿了抿唇,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迟疑片刻,她将凝玉拉至院中一僻静无人处道:“方才我给姑娘去买桂花糕,遇着了世子,世子问起姑娘来,我一时?嘴快就将……就将姑爷没了的事?给说了……”
“你?这!”凝玉面色微变,“你?的嘴怎么……”
“你?说,当是没什么大事?吧。”凝香颇有些担忧道,“毕竟老夫人见咱们姑娘这么伤心,都说了要将小公子赶紧接回?来,指不定姑娘见着小公子,心情便?也能好了,姑爷那事?儿想必很快也得说出来……”
凝玉皱了皱眉,“罢了,你?都说出去了,左右姑娘的事?世子爷也是知情的,应是没什么大碍,还是赶紧将这桂花糕给姑娘送去吧,姑娘一向喜欢,说不定愿意吃上一些。”
凝香点了点头,快步提着糕食进?了主屋,果见苏织儿正坐在?榻上攥着一枝粗糙的桃花木簪愣神。
见得苏织儿这般,凝香心底也有些不是滋味,她将桂花糕装在?盘中,轻轻放在?榻桌上,低声劝道:“姑娘,您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奴婢特意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糕,您好歹吃些吧。”
苏织儿眼睫微抬,看?向那桂花糕,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复又滴落下来。
从前在?沥宁时?,她记得他就曾为她买过好几次桂花糕的。
瞧见苏织儿又哭,凝香亦不免有些哽咽,“奴婢知道姑娘伤心,但姑娘也得顾及些身子,您想想小公子,不论如何,你?还有小公子呀,你?若生病倒下了,小公子该怎么办呢……”
听得这话,苏织儿强咽下喉中涌上的泪意,静坐了片刻后?,拈起盘中桂花糕就往嘴里送,强忍着泛上来的恶心拼命往下咽。
凝香说得对,她还有绥儿,如今绥儿没了爹,只有她这个娘了,她不管再伤心,都需得坚强起来,好生将她和周煜的孩子养大。
她吃得急,一时?呛了喉不住地咳嗽起来,凝香忙递过茶水给苏织儿喝。
腹中空了太久,苏织儿只勉强咽了两块就再也吃不下了,她因?病昏沉难受得厉害,令凝香出去后?,复又躺了下来。
她蜷缩起身子,将木簪抱在?怀里,心里跟堵了块大石一般闷得喘不过气。
她想过千万种与周煜团聚的场景,却?独独没想过他已不在?人世。没想到到最后?,她和周煜还是落了个和她爹娘当年?一样的结局。
当初,她能以相对轻松的语气安慰她爹,然当自己遇到此事?,才知那种悲痛欲绝,根本无法?轻易解脱。
她闭上眼,稳了稳呼吸,也知自己不能永远这般伤心,她是娘,需得为了她的绥儿重新振作起来才行。
晚膳,苏织儿喝了小半碗凝玉端来的鸡汤,喝了大夫开?的药,第二日精神显然好了一些。
她已试着放下,如今只等着绥儿被送来京城,与她母子团聚。
正当苏织儿坐在?梳妆台前,将那支桃花木簪插入发髻间,却?见老太太屋内的人慌慌张张地进?来传话,“姑娘,国公爷和老夫人让奴婢请您去正厅,说是宫里来了人,要宣旨呢?”
宣旨?
苏织儿不明所以,但也知这是耽误不得的事?,忙起身整了整衣衫,快步随那婢子往国公府正厅的方向而去。
正厅中,苏家人已然到齐,那前来宣旨的内侍见着苏织儿,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还道了句“恭喜”,苏织儿只觉莫名其妙,但紧接着便?随苏岷和苏老太太等人跪下来,听那内侍道:“传太后?懿旨,毅国公独女苏织儿温婉贤淑……许配镇南候世子许岸之……择良辰完婚……”
苏织儿听着这内侍尖细的嗓音,只觉脑中嗡嗡地响,这每个字她似乎都能听懂,却?又不甚明白。
这位公公在?说什么?
太皇太后?赐婚,将她许配给了许岸之?
正当她懵然之际,衣角倏然被苏老太太扯了扯,苏老太太虽亦有些面色难看?,但也知这个时?候断断不能做什么不该做的,说什么不该说的。
苏织儿同样心知肚明,她面色苍白如纸,可即便?如此,仍是强撑着站起来接旨。
苏岷命人好生招待那传旨的内侍,让他留下用了饭再走,那内侍摇头道:“多谢毅国公好意,奴才还需向太皇太后?回?话,便?不久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