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善彦身体力行地向郎追、那德福展示了一个青壮男性,在面对不怀好意的人时,应该如何利用现有的社会规则来解决困境。
当然,这些法子女人是没法用的。
那二香受了刺激,因为索绰罗家那个比她大了十岁的病秧子没几天就去世了,二香和寡妇的日子擦肩而过,又亲眼看到了病秧子的父母竭力大办葬礼。
她无法同情那对夫妻,因为他们压着其他的儿子出钱来安抚自己的丧子之痛,他们的儿子媳妇神情是那样麻木,往后必要过许久的窘迫日子。
哭丧的人嚎得惨烈,那二香打了个寒颤,开始拼了命跟秦简学粤绣。
郎追和那德福被秦简按着练字的时候,听到二香和妈妈说:“秦姨,我日后可不可以去南边?那边有绣娘自梳,我可以去那儿和她们一块吗?”
那德福一跃而起:“不许去!你走了妈怎么办?”
二香转头就哭:“那我该怎么办?未嫁的女儿就是钱,老虔婆这次没卖了我,以后也还惦记着呢!”
那德福着急跺脚:“那你也不许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家里就剩我了,要自梳你在家里啊!”
这番闹起来,秦简无奈,一拍桌子,让他们先练字刺绣,等栀子姐买完菜回来,她拉着栀子姐聊。
郎追对她们商量的结果相当好奇,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年代是没有“女儿不嫁人”的说法的,后世女性想保持单身,都有亲戚三催四催,何况是清末的二香了。
事实上,除了对自梳没概念的那德福,大人们都是不赞同二香自梳的,秦简和郎善彦都是这个时代相对明理的年轻人,对二香来说则是可信可敬的长辈,两口子也一起去劝。
秦简道:“二香,你还小,不知道天地浩大,也没品过更多艰苦,
只是等你年纪大了就晓得,一个人过日子实在难熬,什么苦都自己咽,到了晚年也孤单。”
那二香道:“秦姨,我知道您是好心劝我,可我真的怕了,您看我妈,嫁人以后可过了什么好日子吗?她不嫁人就没我,可我有时候情愿她没我!如果让我过我妈的日子,我宁可一辈子孤苦!”
这话触动了郎善彦,因为他也和很多孩子一样,有时候情愿母亲不要生自己,也不要嫁给自己的父亲。
郎善彦想了想,说道:“二香,你妈妈是舍不得你去南边的,叔叔走过许多地方,南边的宗族比北边还厉害,你去了那人生地不熟,一定会被欺负,留在家里的话,那你就是家里的姑奶奶,德福有良心,不会不管你。”
秦简喝道:“善彦!”
郎善彦拍了拍她的手:“简姐,现在咱们是一家子关起门来说话,我讲的话字字都是真情,当初你怀寅寅五个月那会儿,我把不出是男是女,就担心是个女娃,长大后要是嫁给郎世才一样的,我能活活呕死!最呕的是,郎世才那样的,在这年头都不算差劲男人。”
“不瞒你说,我也有过要生个女儿就留家里,我养她一辈子的念头,你看,郎世才不是个东西,二香的爹不是东西,她的玛法也不是东西,这世间好男儿太少,简姐你要不是碰着我,遇到个坏东西,只怕也是说不尽的苦,但德福是个好爷们,这却是如今就能看出来的。”
郎善彦道:“这世道不好,女人总要跟着男人才不被生吞活剥,与其跟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跟着弟弟有什么不行?只一个,你们要好好抚养德福,让他健康长大,不能让他沾了嫖、赌、抽的恶习,日后德福要是娶媳妇,二香你不能摆姑子的谱,要真心把人家当一家人。”
栀子姐坐一边听了许久,一边听一边流泪,之后拉着大香和德福商量一阵,和二香说好,现在且按下自梳的话题,等二香再长几岁,栀子姐会尽力为她说好亲,若是说不上,那再在家里自梳。
栀子姐爱怜地摸着二香的头发:“妈疼你,只是没本事留下万贯家财让你坐家招赘,但妈也怕你晚年寂寞,所以自梳这条路给你留着,嫁人这条路也给你留着,你长大以后再选好不好?现在不急,没人会卖你的,妈活着就绝不让人卖你!”
二香扑到栀子姐怀里:“妈,我好怕,我怕像你这样才不愿嫁人,对不起,你对我太好了,我拿什么还你啊。”
那老太太现在翻不起风浪了,她先前能搞事,是因为族老想要弄到他们家的财产,就连借她高利贷的人,都是哈达那拉一个族老的私生子,而那德福太小,反抗不了这些人。
郎善彦一来,这些人就没法子了,因为郎善彦能与宫里的梳头太监、锦王府的老福晋搭上话,对这些族老来说,郎善彦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郎追看着栀子姐和她的三个孩子,看她们一边咒骂世道,一边努力活下去,心里难过之余,又生出微妙的庆幸来。
幸好,他从金三角逃回家后不到一年就死了,他还没来得及习惯幸福
,就穿越到了清末,否则他一定会适应不了这里,说不定哪天就找口井跳进去了。()
南边的倒座房被收拾出来,布置成一个卧室,郎追旁边的耳房也被收拾出来,放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