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马车进城时,我懵了半晌,打起竹帘目不转睛地瞪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又惊又喜,回头匪夷所思地看着姬珩。
连日的打仗让他也吃不消,脸上的疲倦一览无余,可他还是强撑着抬起眼睛,看着我吃惊的模样无奈地勾勾嘴角:「言信行果。」
我往下看着他搁置在身旁的书,这几日他几乎不离手:「这是什么书?」
闻言,姬珩目光向下一瞥,拿起递给我。
翻到封面一看,上面大书着《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经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狐疑看他,真是讽刺,一边做着丧天良的事,一边又读着劝人慈悲的书,「这是大师给你的?」
他迷糊答应,似乎累极,竟合眼睡着了。
马车慢慢地行驶。
我低头翻着经书。
阳光从竹帘间穿入,斑驳的光影落在姬珩脸上,不知是光还是梦,他睡得极不安稳,长眉紧锁,睫毛轻轻地扇动,嘴里低低地嘟囔着什么。
我不由得放下书,侧耳细听。
「滚开!……滚!」是梦到什么,让他即使睡着了也恨得面目扭曲?
姬珩身体微颤,垂在身边的手握紧,拳头上的青筋暴起,脸上冷汗涔涔。
显然是场噩梦。
「姬珩?」我靠近几分,伸手想把他叫醒,刚触碰到衣袖,姬珩猛然惊醒,瞋目裂眦地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一把往后抵在马车上。
凶狠的眼神昔如初见,里面盛满凌冽的杀意。
我呆若木鸡。
看清是我,他一愣,收敛情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跟着放松,却不放开手,反而顺势靠过来,疲惫地把头抵在我肩上。
鼻尖全是他独有的气息,我愣了愣,反应过来着急推开,他却向下把我的手和身子一起圈住,害怕什么似的抱紧,低低地嘟囔一声:「就一会儿……别动。」
沙哑的声音里夹杂委屈,想起自己梦魇那晚的事,我心里不由得触动,百感交集地盯着落在姬珩身后的光束。
其实就算久居阴暗里的蛇,也是需要光的吧,可是到底什么样的光,才能驱散心底里的阴暗?
「你……还好吗?」
他身子一震,慢慢地抬起头,神色有点意外,正想说什么,突然脸色大变,捂着嘴把身子转向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下意识地伸出去的手被理智拦下,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心脏一紧,疼得脑子一片空白,耳中轰鸣,但只一瞬间,又立即恢复。
正纳闷突如其来的疼痛时,姬珩也止住了,放下手,唇上赫然染着鲜血,看着掌心里的血迹,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姬珩他……吐血了。「你,你怎么了?」我瞪大眼睛,猛地想起之前姬珩没头没脑的一句「也无需久陪」,心里隐隐地觉得他遇见了大事。
「无事。」他把血迹擦干,拧着眉头不知在沉思什么,目光又飘过来看我。
一直到了住的地方,他也未曾再开口,匆匆地下了马车转眼便消失了。
我只当他是军务缠身。
☆L☆E☆O☆S☆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