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身后,有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那一刻少年身上孤绝的冷气都淡了。
这晚就寝时,钟大娘把音音安排在大少爷房间的碧纱橱里。随着一盏盏灯熄灭,整个山庄再次沉入寂静中。
但凡有一丁点动静,碧纱橱里的小娃娃就从镂空窗格里往外打量,一定要确定人好好在**躺着才行。
夜晚很安静,陆子期枕着一边手臂,静静听着夜晚的落雪声。他知道碧纱橱里的小姑娘始终没睡,陆子期也不管她,只是静静躺着,听着。
终于,一心盯梢的小姑娘大约再也撑不住了,坚持着最后确认了一遍陆子期好好躺在**,这次刚把小脑袋缩回被子里,一沾枕头,睡了。这时已三更天了,隔着屏风留下的最后一盏烛火早已暗了,不过一会儿烛火一跳,灭了。
陆子期听到外面起了风,是北地朔风,呼啸着。每当这时候,他都清清楚楚明白,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再也没有娘了。他娘,就是在这样一个北风呼啸的冬天咽了气。
他娘死了,太阳还是照常东升西落,人人都照常过着日子。那个曾宣称爱护娘亲和他的人,早已有了自己新的家。
突然,他听到小女孩凄厉的哭声,哭着喊娘。小姑娘喊娘的声音在黑暗中是那么凄楚,陆子期翻身而起,连鞋都没穿,就往碧纱橱里来,黑暗中撞到了木凳,他却都顾不得停一停,直到进了碧纱橱。
音音一下子扑进陆子期怀里,哭着喊哥哥,她指着外面,学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呜呜呜,呜呜呜!”
“是风,不怕,是风。”陆子期安慰着怀里的孩子。
“是呜呜呜!”小女孩死死抓着陆子期的衣服,黑暗中陆子期看到了小姑娘闪着泪光的大眼睛,她抓着他说:“哥哥,是呜呜呜!”
她的大眼睛被泪洗得那么亮,她说:“然后我就没有娘了。”
小姑娘哭得凄楚极了:“我再也没有娘了。”就是在这样一个北风呼啸的日子,她的娘亲闭上了眼,娘亲闭眼前说:“他对谁都冷冰冰,可偏偏赠了我梅花。”可娘欢欢喜喜嫁了人,后来才知道,连最初的这枝梅花都是旁人——不要的。娘亲说,“音音,不要学刀棍,女子也上不了战场,还白白给人嫌弃,还是做个会读书的。。。。。别。。。。。给人笑话。。。。。”
黑暗中陆子期抱紧了怀中小小的身子,听到她哭着说,“我再也没有娘了,再也没有了。”小女孩被困在这场朔风带来的噩梦里,没有娘,就什么都变了。
陆子期身子微微发抖,一声声都是麻木而徒劳的安慰:“不怕,没事的,不怕。。。。。”
黑暗里的少年声音很轻,很轻,终于说出了那句:“我也,没有娘了。”
说出这句话,陆子期闷了三年的悲怆,终于化作冰凉的泪,落在了怀中女娃娃乌黑乌黑的发间。
这是三年间,陆子期第一次掉了眼泪。
临城人都说陆家大少爷心硬,他娘死了,他一滴泪都没有。
他有的。
只是那些活着的人,不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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