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场景,落到其余一些小帅眼里,自然是让他们不寒而栗,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在叶横舟的谋划里,他们这些旧领头人,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就像叶横舟在军帐前所说的那样,想走的他不留,要留的就得遵守纪律,无论是谁都一视同仁。
简单整编了军队后,叶横舟马不停蹄地开启了第三项工作,那便是耕田。
这个世界的山石,不知道是否是长期经受天地间清浊二气的冲刷还是如何,比之《神州奇侠》世界的同类要坚硬许多,寻常农夫极其难以搬动。
所以,叶横舟干脆将军务都托付给张晟,自己一个人跑到太行山里开垦田地,这些山石虽是坚硬了些,可也拦不住他这一身臻至四星级的功力。
只要他愿意花时间,削平一座峰头来当做田地,也不是做不到。而且叶横舟携带的种子,适应性极好,只要有足够的养分,就能成长。
所以,他只是开垦出来一片略微平整的地面,就可以开始用“五谷铁砂掌”的功力开始播种了。
等到黑山军的军士们接到消息,纷纷赶来围观时,已是傍晚时分,山壁矗立之处,已出现一片百来亩的田地,其中青苗生长。
亲眼见证这宛如神迹的一幕后,他们并没有变得疯狂、也没有欢呼,而是陷入了一种无言的沉默中。
有名头发斑白的老卒,颤抖着跪下去,仔细看着那土中正在抽芽的新苗,他伸出一双干枯的手掌,却迟迟不敢摸去。
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老兵乃是他们那一屯中,打起仗来最疯魔也最不怕死的那个。
可现在,这身负不俗武道修为、只流血不流泪的老兵,却像个灾年后,久旱逢甘露的农民一样,望着这片田地,竟流下两行清泪。
——他本来就是个农民。
如果不是世道迫人,民生凋敝,百姓饥寒交迫,豪强率兽食人,谁愿意落草为寇,谁愿意以杀人为生?
此际,夕阳斜照,霞光渐晚渐浓。
昏黄的光落在黄土上,像是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下一瞬间,人群涌动起来了,宛如泥潭在沸腾。那些人面朝着那些田,在这层柔光中,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就像是在拜谒神明一般,恭敬地近乎虔诚。
张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可袖子中的手却在颤抖,不可抑制地颤抖。
入夜后,张晟忍不住来找叶横舟,劝道:
“道兄,我知你心切,可这些事本能让寻常士卒来做,何必为此损耗精力,以你的年岁和资质,更该将时间用在修行上,早日冲击顶峰境界为妙。”
张晟说的也是实情,自古以来兵家的大成就者,几乎无一不是以众军之力供养一人,这些大将们每日吞吐的矿物、食物,若是都自己去寻,就算是累死也找不齐。
哪儿会像叶横舟这种,非但不让士卒去寻找药物,反倒是自己去为这些士卒开垦农田,甚至是亲力亲为地耕种?
张晟更担心一件事,若长此以往,等到叶横舟撑不住了,这支军队又会如何?
广宗之败殷鉴在前,他实在是不能不担心。
却见叶横舟非但没有半点疲惫神色,目光反而比先前更为湛然,他只是道:
“白骑,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我只是……有些于心不忍而已。”
望着帐外那些沉浸在欢快中的士兵,叶横舟目光悠远,回想起了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还有那些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往事,温声道:
“现在既然能够让这些饿惯了的士卒,早点吃上饱饭,多做一些,倒也不妨事。
我年少时,也见惯了饥荒灾年,那时我就很不喜欢看见这些,我是个直性子人,不喜欢的,就一定要改一改,再多的事情,就懒得去想。
当初我有个长辈,总跟我说什么忠义、道义,我其实听不大懂,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大道理,太虚也太高了。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我也很少去思考,多半都是由着性子去做事,做得好做得差,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