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画慢慢吹干,妥当地卷起收好,然后在魏明如的搀扶下离开了书墨轩。祖孙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很快驶远。
隐素站在原地,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许久之后,她才渐渐平复心情。
这一间书房明明就在书轩之中,却仿佛与世隔开。满墙的书柜墨香四溢,一应布置简单而厚重。
紫檀木的书桌,雕花的椅子,还有那画着山川景物的四扇屏风,无一不彰显着书香之地的雅致。
可能是她盯着那书柜看得久了,居然看出了花来。
没错。
确实是花。
书柜中间书籍的摆放形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她心下微动之时,王掌柜进来。到底是别人的书房,她一个外人确实不便久留。她向王掌柜道了谢,满腹心事地离开。
书柜后面的暗室之中,芝兰玉树的男人眸色清明,眼神微动之时,仿若映出天光云影美不胜收。
良久,他垂眸一笑。
谁让他有一个聪明的娘子,看来用不了多久,他所有的秘密都会无所遁形。
……
隐素回到伯府后没多久,盛国公府的谢礼和作画的资费就送到了。谢礼十分丰厚,作画的资费则是一百两银子。
秦氏忙问女儿这是怎么回事,等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连连感慨。一是感慨盛国公府礼数多且重,二是感慨自家闺女有出息,随便作个画都得能这老些银子。
她喜滋滋地收着东西,笑得合不拢嘴。
猛不丁听到女儿问,“娘,你还记得不记得阿奶叫什么名字?”
“你阿奶叫…”
秦氏答不上来,邻居们都称婆婆为傅家的,婆婆的墓碑上也只刻着叶氏二字,至于婆婆叫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她转头去问傅荣,傅荣茫然摇头。
“你阿奶不是陲城人,听你阿爷说阿奶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当时你阿爷不愿继承家业磨豆腐,学着人外出闯**,因而结识了你阿奶,这才把她带到了陲城。”
父亲带母亲回陲城时,他已经出生。
小时候有人都说他不是傅家的孩子,父亲便去找那说闲话的人理论,把那人打得半月下不了床,此后再没人敢乱嚼舌根。
他记得父亲对母亲有为敬重,母亲说什么是什么,父亲不曾有过一句反驳之辞。唯有一事上父亲同母亲争执过,那就是父亲想教他习武,母亲一直不愿。
父亲客死他乡的那一年,母亲不远千里去收尸,不仅带回了父亲的遗骸,还抱回了丝娘。长兄如父,后来听到有人说丝娘不是傅家的孩子时,他和父亲的做法一样,逮着那嚼舌根的人一顿猛揍,直到无人敢再乱说。
秦氏最是记着婆婆的好,因为婆婆明知她出身见不得光,却从来不多问一句。哪怕她初嫁人时手忙脚乱,笨手笨脚,婆婆也从未露出过嫌弃之色。
“你阿奶是极好的人,行事干脆有见识。人人都说你缺了魂,就算是养大了也是个傻的。她不信,带着你在寺中一住就是那么多年。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总觉得她不是一般人。”
隐素心头一涩,眼眶跟着一红。
没有人知道阿奶叫什么名字,哪怕是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