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很好,我父亲不在以后我们俩就一块儿上学、工作,那时候我先喜欢他,觉得不好就躲着他,他不知道,还觉得我跟别人谈恋爱耽误练功,生了好大一顿气。”
郁霈看着林让君,觉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光,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青葱依旧风华仍在。
“后来我们先后进了剧团,搭档唱游龙戏凤,几乎场场座无虚席,那会儿最红的就是我们了,当年还有一个称号呢,叫颂君中兴。可惜……”
林让君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有人把我们的事捅了出来,世人对同性恋始终抱有偏见,而我们这一行也更苛刻一些,我不希望影响他的前途便提出辞职,谁知他后脚就冲团长甩了句不干了。”
“那会儿事儿闹得大,大学也因此把他辞退,那时候的网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但也经不住人传人,那会儿我们连门都没法出。”
人言可畏,郁霈明白:“后来呢?”
林让君笑了笑:“后来我们回了宛平老家,他给一所小学教书,我给人写写剧本编点新戏,你听过春平记吗?那个就是我写的。”
郁霈赏析课学过,话到舌尖才明白,他用化名应该是因为怕被认出来。
“后来我想着这一门总不能从我们这儿断了,我就跟你外公商量着收养了你妈妈,那时候她又乖又聪慧,我去孤儿院的时候别人都怯怯的,就她胆子大,跟我攀谈告诉我她学了多少东西。”
林让君眸子颤了颤,良久才说:“虽然她对这一行没有兴趣,我有些失望不过也不要紧,毕竟后来你外公还收了小陈。”
郁霈心里的疑团逐渐解开,“陈主任让我去宛平,执意留我在大学,鼓励我上台,都是为了今天?”
林让君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多事,“他……和你外公很像,都是个执念很重的人,你别怪他。”
郁霈:“后来呢?”
林让君:“后来你妈妈上了初中就不怎么回家了,除了学费生活费之外不愿意和我们交流,我本以为是青春期叛逆,她虽然是我们名义上的女儿但始终不是亲生的,我们也尽量不和她有过多接触,却没想到她在学校被霸凌。”
郁霈有过这猜想,没想到竟是真的。
“我想着要不断绝关系算了,但你外公气性大,觉得养了她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儿狼出来,吵着吵着还动手打了她一耳光,这一耳光也算是把父女感情彻底打断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郁霈也不好评价孰是孰非,只是静静听着。
“后来她大学没毕业就有了你,哭着求我帮她照顾你,你外公不答应,指着门让她滚,但她毕竟是我养大的女儿,我总不能看着她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郁霈
算是林让君和颂因程最后的慰藉,好在他是真的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咿咿呀呀学戏。
林让君很高兴,对这个宝贝小外孙几乎是倾囊相授,却没想到两人也仅仅只有几年的缘分,颂锦将他接走不许他再回来,颂因程气得将合照都砸了。
“后来我再见你,就是你考上大学之后,那会儿他性子已经变得乖张孤僻,你妈妈说你要跳楼,我赶过去的过程中出了车祸,你外公就把这件事归咎在了你头上。”
林让君笑了笑:“其实不是,是这场车祸让我查出了癌症,虽然也晚了但也总算让我多活了几年呢,不亏。”
郁霈串联起这个跨越了几十年的来龙去脉,看着眼前的林让君,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敬佩。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半分后悔,也没有丁点儿的恨,更没有心潮起伏和不甘愤懑,只有看淡生死的随和与眷恋。
郁霈:“他一定也很爱您,所以想在死之前见您最后一面。”
林让君勉强笑了笑:“可惜还是没能见到,我知道他是自责,可我真希望他能来见见我,我在这儿等了两年,我怎么会恨他怪他呢。”
郁霈不知说些什么,“抱歉。”
“我应该谢谢你,让我对着这张脸说出我憋了这些年的话,也谢谢你愿意听。”林让君眼底掺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别过头看向窗外:“这几天我总能看到我父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