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全乎人吗?这么大动作,也不怕又疼哭。”
他拿黄梅枝敲敲妹妹的脑袋,敲下来一头雪,妹妹的眼睛嘴角一下就向下耷拉,眼看着就要放声大哭,姜持钧吓得一手捂住了妹妹的嘴,半蹲了身子求饶。
“错了错了,二哥错了。你别哭。”
小盏小扇就去拂郡主头脸上的雪,姜芙圆嘴巴被捂住,气的一抬脚,使劲踢在了二哥哥的小腿骨上,姜持钧吃痛,抱着腿原地跳脚,嗷嗷乱叫。
姜芙圆得了胜,气呼呼地走到马车前,想了想又觉得不解气,又回过身,趁着二哥哥还没缓过来神,又狠狠踢了一脚,方才了结此事。
新的马车车身阔气,用料扎实,连驾车的马儿都是体格健壮的盗骊黑马。
可惜还是没有她以前的马车漂亮,她是常常出远门饿的边塞女儿,马车里的铺盖都暄软舒服,连车前照路的小灯、窗帐的颜色纹理,都是她精挑细选的。
不过,出门在外,回家才是正事,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小郡主兴致勃勃地为黄梅枝拂雪,接着巡视了马车车身一周,最终扬手,将黄梅插在了车窗上,从马车车头看过去,像是长出了一只热情招摇的小手。
姜持钧走过来欣赏,不由地说起云迹星来,“……这黄梅,看上去倒有点像瀚海的黄花。他们云家的老巢,就在瀚海的黄花堆。”
不期然间提到了瀚海云氏,姜持钧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见妹妹专心看那枝黄梅,悻悻然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阿圆,有没有人说你像一只扑棱蛾子?”
姜芙圆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二哥哥,觉得他没了阿爹阿娘的管束,简直十二万分欠揍。
“二哥哥长得像驴,我可从来没嘲笑过。”
姜持钧没讨到便宜,悻悻然地走开了,没一时又叫人送来长城乡羊肉汤、琉璃饺子,知道妹妹爱吃枣花馍馍,还不知从哪里找人做了一屉送了过来。
姜芙圆这才原谅了二哥哥,正好小扇小盏收拾了行装下来了,主仆三人索性在马车外支了小桌,消消停停地用起来。
关楼下另一边的角楼旁,阮春笑眯眯地看着那边的笑闹,直到小郡主安安静静坐下来用饭了,方才笑着回身,正撞上马车里陛下的视线。
阮春侍奉陛下多年,一个眼神就知其意,这便陪笑道:“梅花枝上层层雪,楼边人如月。定襄王府的小郡主,果真如奏折里所言的那般天姿灵秀。”
李玄都不置可否,闭目养神。
梅花高洁,与赞赞的姓氏、性情正合契,所以她爱梅成痴,居住的小园里,养鹤种梅,简直是世上最纯质干净的所在。
梅枝即便被雪压断,化成春泥滋养梅树,岂不干净?那小娘子却偏要插在车头,迎风迎雪,极尽招摇。
雪下折梅,和哥哥笑闹,果然人人爱喧闹,始终摆脱不了世俗气。
他不快乐,甚至有些意志消沉。
她的决绝离去,后劲很大。
纵使他坐拥江山、万事万物唾手可得,可对于人心,他始终堪不破,抓不住。
选择今日启程,不过是到了该返京的时候。至于护送定襄郡主的决定,分明是带着气的一时之言,今日一早醒来,却又无限懊悔。
阮春看出陛下心绪繁乱,暗暗叹了口气,上前欲为陛下关门,但听陛下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些许喟叹。
“你说,朕都为她做到这等地步了,为何还要同朕置气?”
这又该怎么回答呢?一道无解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