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亦漂浮着几双双眼睛,露出讽刺嘲笑之色,无声地旁观着,掩在满堂充斥的罗唣之声里,藏于乒乒乓乓利器相接的混乱中。
虞馥耳鸣嗡嗡,艰难地眯起眼睛,想看清遥遥之处沈离疾的状态,他一直未曾有动静,若一尊冰凉的玉雕,没有生息。
不会是受伤过重而昏迷了吧。
虞馥靠着铜柱喘了口气,汗珠濡湿两鬓,动了动胳膊,依然抬不起来。
隔着一殿的距离,她都能瞧到那大片的鲜血,渐渐浸染了沈离疾的衣襟,光影模糊里,他低垂头,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面容。
忽然间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双眸怔忡地望着御台上的那人。
刀阵蓄
势待发,帷灯明晃交叠着,火焰在御阶簇簇燃起,他像是被天神审判的囚徒,被众生架烤在刑台之上。
虞馥紧张得心律混乱混快,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淌过。
她喉咙灼烧过后又干又涩,呼吸变得刺痛起来。
在旁人明争暗斗你争我死的哄乱里,沈离疾安静地站立在三尺御台,沉浸着没有一丝一毫波澜,他好像只看得见衣襟那处的血红,低眸凝睇有好一会儿了。
蓦地,他嘴角一勾,抬起眉来,看向殿下众人,凤眸略弯,缓缓地,笑了。
虞馥一愣。
他低笑出声,这一声轻而易举地穿透金扉御阙,在这群噪乱之音中尤为突兀。
混声顿时停住,筵席一寂。
就这时,楼台之外,一束束烟花骤然在夜空中炸放开来,灿烂星火四散迸溅,照亮了夜幕的空寂,也照亮了沈离疾的神情,让殿内众人看得无比清晰。
他弯眸勾唇,丹凤狭长眯起,眼眶灼着绮丽的红,冷白皮肤,血色薄唇,极致的妖冶。
他笑意在逐渐加深,笑纹上翘着,蔓延向整个面部,嘴角极为夸张地裂开,弧度愈来愈大。
虞馥茫然睁大眸子,席上众人满目震愕。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虞馥脸上懵然,心上震惊触动,自她来到延国之后和沈离疾认识,多日以来相处,这是初次见他笑。
他在笑。
他居然在笑。
他为什么在笑?
还是在这危机惊险的刺杀宴上,破天荒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