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琴技,郑璧月一直是东都一绝,除谢恒外无人出其左右。
洛婉清勉力跟了一段,便知继续下去,她无胜算。
她只有一首曲子有此技艺。
犹豫不过片刻,她拨响了音调。
是她江南,同那倚栏女子特意会的《越王剑》。
这首曲子鲜少人知,但技艺极难,她曾无数次为李归玉演奏,一遍一遍打磨。
这五年她不知弹奏多少次。
这音调一响,李归玉便抬起头来。
他愣愣仰望着台上女子,熟悉的曲调,却是完全不同的曲风。
当年她不懂《越王剑》。
她不懂什么是灭国之恨,什么是卧薪尝胆,是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时候她只是因为他喜欢,她就。
如今她终于懂了。
洛婉清回望台下李归玉,一眼之间,却是数年。
国恨家仇,杀伐不休,马蹄踩过潇湘江水,长枪斩破云水长河。
不同于聂政匹夫一怒血溅三尺,越王剑以王道剑指江山,金戈铁马,不死不休。
洛婉清闭上眼睛,手指拨弄飞快,曲调越发激昂,她在这被压抑着的绝望琴声之中,突然理解了李归玉。
仇人帐下羞辱十余年,还有什么不可舍?
最初定下之事已经付出这么多,哪里还有回头可言?
什么山河不可践踏!
什么性命不可枉顾!
什么人,不可抛弃。
洛婉清呼吸渐急,一时竟是什么都忘了。
只放纵琴声中的千军万马覆国而下。
然后呢?
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山河破碎的城墙之上,茫然看着天地。
她该去哪里?
不顾一切报仇,拼尽一生,等到此刻,她该去哪里?
她慌乱不知,走投无路。
琴声越发狂乱,李归玉呼吸微急。
王韵之琴声率先乱下,抬手放在琴上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