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乙骨忧太看见躺着的人忽然抬起了手臂。咒术师的视力一向异于常人,更何况千嗣真绪张开的掌心里大片的血红到发暗。
果然受伤了吗。
但幸好,幸好他没有来晚,幸好千嗣真绪还活着。
乙骨忧太顿在原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明明近在咫尺,再抬脚时却有些不敢向前。真绪大概并不想看到他吧,会像之前一样让他滚开吗。
可是,她受伤了…
“真绪,真绪,真绪。”
身躯庞大的咒灵紧跟在乙骨忧太的身后,从看到千嗣真绪之后就不断地催促着他上前。乙骨忧太握紧了手心的伞柄,安抚过里香后才下定决心一般向着那片黑红而去。
应该已经在雪地里躺了一会儿了,少女身上落了一层薄雪。黑色的大衣没有系扣子,自然地向两侧散开,露出了里面色调深了许多的高专校服。原本金色的发尾现在吸足了血液,在雪地里散开一片,带着血色的金辉。
站到千嗣真绪的身边时,手心的伞柄已经快要被捏断了。乙骨忧太俯身,把伞从自己的头顶移到了千嗣真绪的上空,遮住了她的上半身。
那道淡漠的、毫无波澜的视线终于舍得从她自己的掌心上转移,镜湖碧蓝的眼瞳同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错,紧接着便毫不留恋地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尽管她从未承认过,但是他就是知道,千嗣真绪又在看里香。
她一直在明里暗里偷偷关注着里香的状态,明明在乎的要死却偏偏说自己和他们根本不认识。大概也发现了自己的谎言有多拙劣,所以后来再关注里香的时候她也不再遮掩。这很好,但却独独是把他忽略得一干二净。
喉咙发紧,手中的长柄伞被随意抛在一边,乙骨忧太蹲下身伸手摁上千嗣真绪腹部的伤口。不断有新鲜的血液舔舐着他的手掌,嗓子里溢出些奇怪的音调后,乙骨忧太才完整地吐出一句话,“真绪,我带你回学校。”
腹部的伤口愈合如初,但疼痛的感觉却恍若犹在。
不想和乙骨忧太一起回学校,但是夏油老师说被别人帮助过之后就必须要道谢。
千嗣真绪坐起身,定定地望着乙骨忧太,短暂地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老师的教导终于压过了私人的恩怨。虽然语气很差,但好歹是把话说了出来,因为不情愿所以她的语速非常快:“谢谢你,乙骨同学,当然,也谢谢里香。”
这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巨大的狂喜从心头蔓延。乙骨忧太试图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被狠狠推开。
终于完成了必须步骤,真绪毫不留恋地抽出了被乙骨忧太握在掌心的胳膊。伤口愈合后,身体开始回温,她站起身,连身上的雪都没管,直接就要离开。
手臂再次被扯住。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乙骨忧太将她拉向自己。在千嗣真绪疑惑的目光之下,乙骨忧太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手背上青紫的血管格外清晰,他的唇瓣抿紧,好好调节过心情后才再次开口:“跟我回学校,真绪。”
为什么要把他的话忽略掉,不跟他回学校的话,到底是又要去哪里鬼混?
要不是恰好被其他咒术师看见并且通知了他,她难道真的打算死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吗?退一万步说,如果来的不是他,而是其他没有反转术式的人,她是准备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而死吗?
每一个假如都足以让他崩溃,但当事人却打算就这样从雪地里爬起来直接走掉!
有太多的问题如鲠在喉,乙骨忧太有些强硬地将千嗣真绪拖得更近。
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学校?
为什么每一天都做危险的事?
为什么,会变得讨厌他。
千嗣真绪丝毫没有反抗,她甚至抽空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研究了一下还能不能开机。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听他的话,乙骨忧太知道,这一种彻底的漠视。千嗣真绪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他。
胸口郁结的怒气迟迟无法消散,在冰雪之中,这怒火慢慢变成了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