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位于楚国北方,刚进入十二月,便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上落下,天地浮白,不见草木。
因为地域不同,兰陵的雪远比咸阳更加滋润细腻,即使这样,空气中还是散着一股清幽,冷冽的寒气,使得街上路人全都忍不住裹紧衣袍,加快步伐。
和秦国不同,楚国并不禁酒,兰陵水质好,故兰陵美酒风味独特,天下闻名,市肆中一处酒舍内,店家关闭门窗,只开了几个小孔透气,不少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因此,今天酒舍的生意格外好,十数张桌案几乎全部都坐满了。
屋外寒风白雪,屋内气氛热闹,空气中飘散着劣质膏油混合着酒香的气味,店家借着暖黄的烛光沽酒,客人们更是喝得酒酣耳热,和身旁的故交好友们一起聊天或以行酒令为乐。
店内正中间坐着一人,一副游侠打扮,仪态豪放不羁,他已经喝完整整三壶酒了,依旧还不满意,砸了咂嘴,高声呼喊店家再上两壶香茅酒。
店家应声呼应,却被另一道突如其来的女声所阻止。
“不用继续给他上酒。”
酒舍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阵冷气瞬间扑面而来,引得众人侧目关注,从门外进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这人气度不凡,身后还跟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和一位脸色严肃,很有气势的壮汉,壮汉手中提着一个很大的云纹漆箱。
面对这两个完全相反的命令,沽酒人犹豫不决,不知究竟该听谁的,好在座上客人及时改了口风,说道:“听她的吧。”
姜珂关上店门,一时间无法接受室内混杂着的各种气味,皱了皱眉,走到荆轲桌前,坐在他对面,章愍则带着图南坐到不远处的位置。
见她来了,荆轲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己腰间的琉璃佩,然后撇了她一眼,赌气道:“你怎么来了?”
姜珂没有丝毫掩饰,开门见山道:“来招揽你。”
荆轲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她的直白给惊讶到了:“我有什么可招揽的,轲力薄才疏,不过就是读过几日书,习过些剑士罢了,和那些名识出众的贤才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姜珂:“荆卿莫要自谦。”
他嘀咕道:“我可没有自谦。”
姜珂察觉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没好气道:“你吃枪药了,语气这么冲?”
荆轲这才意识到,当初她可从来都没说过这琉璃佩只赠自己一人,自己好像的确没有理由,没有资格对她态度不好。
“抱歉。”
“行,那我原谅你了。”
其实姜珂刚才看到他的动作时,就已经猜到荆轲所为何事了,但她并不打算直接挑明,御下学是一门很深奥的学科,有时领导要隐藏自己,用人如器,左右逢源。否则如果她什么都和荆轲解释,那岂不是就变成一个没有神秘感的领导了?
具体如何,让他自己猜去吧。
不过一点“嘘寒问暖”的场面话还是要
说的。
姜珂打开身旁的云纹漆盒,将装在里面的餐具和食物一一摆到案上,糕点,零食和各种下酒小菜应有尽有,虽不算精美昂贵,但也都独有一番风味。
除此之外,还有三壶美酒,姜珂和老板要来温酒的鐎斗,将酒水倒入鐎斗,放到方炉上加热。
做完这些,姜珂才缓缓地看向荆轲:“世人都说兰陵美酒郁金香,荆卿不如再来尝尝我手中这些秦酒味道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浓烈醇厚了。不光味道,就连颜色都透彻如镜,更胜一筹,举世无双,可与琼浆玉液相媲美,那种味道,荆轲只喝过一次便爱上了,直到现在还都经常回想,念念不忘。
荆轲:“听闻秦地禁酒,黔首们只有祭祀和新年之际才喝得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