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静放下水杯,拿起桌上的相框。
相框内的照片上,是三个人的合影:与现在几乎没有变化的她,六岁读一年级的苏晴,六岁读一年级的顾然。
苏晴身上,不管是脸,还是发型、衣着,都精致得像公主。
顾然,穿着不合身的、只有中年男人才会穿的商务风旧T恤,下身裤子也不合身,需要依靠一根老旧的皮带,才能绑在腰上,脚上是凉鞋,不伦不类。
庄静轻轻抚摸照片。
那时候她还年轻,参加一次朝阳行动,在一所很贫穷的小学里,为学生上了一节心理学公开课。
课堂上,全是读书靠国家、穿衣靠捡的贫困生。
上完之后,她便留意到顾然。
一个小男孩,五官秀气,在走廊上玩耍,笑起来有种非常出类拔萃的阳光与温柔。
看着他,庄静心里很难受,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可能会因为环境、金钱的原因,自卑、辍学,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特别惋惜。
当时她也有钱,但还没有到能资助一所学校的程度,之后几天,她便开始考察,决定选择十位小孩资助。
每年两件夏衣、两件冬衣。
学费一直资助到学业结束——中专则中专、大学就止于大学,如果有能力,能读硕士博士,也包含在内。
她不信校方的一面之词,亲自走访了村子,确认孩子的家庭条件,以及孩子、孩子父母的性格。
事情是因为顾然起的,但顾然没有因此直接被选中,依旧在考查范围内。
十个名额确定,顾然在内。
离开凉城之前,她又去看这个小男孩。
当时正是语文课,似乎是什么考试,不是试卷考试,年轻的语文老师让大家背古诗,背一首加一分。
城里的孩子,还没上幼儿园就会背三字经,但乡下的穷孩子,能背什么?
大家背的断断续续。
她站在教室后门,看见顾然神情紧绷,别人背的时候,总是在竖起耳朵认真听。
然后,在别人背完,立马站起来重背一遍。
背了几首,语文老师开玩笑道:“顾然,你这算作弊啊!”
所有学生哈哈大笑,几个小男孩笑得很夸张,前仰后合。
站着的顾然也在笑,很不好意思,手一直在裤子上擦汗——还是那条需要皮带的裤子。
十个资助名额,其余九人,庄静并不联系,她不在乎这些孩子有没有出息,也不在乎他们学习好不好,更不图回报。
每年确认九人的情况,按时打款,寄去衣服。
唯独顾然例外,就是因为这节语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