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游戏般的口吻,一语道破天机,直击阴谋内核。
技艺再精湛的仵作也只能验出眼睛是凶手挖的,推理再缜密的神探也只会?顺着凶手挖眼这条思路想,他们?顺着事实追查,可能也会?查到?凶手是定王身边的侍卫。但恐怕直到?审问凶手——如果那时候凶手没有自尽而亡,还可以审问的话,他们?才会?明?白,原来挖眼是定王乃至魏王的要求,杀人才是凶手按自己的想法?做的。
尸体上痕迹虽然是一人所为,但其?实是两个人的手笔。
唯有明?华裳,看到?尸体的第一眼就道破了真相?。
她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多么珍贵,及危险。明?华章深知洛阳并不像表面看到?的这样平和?繁荣,他不能让明?华裳卷入漩涡中。
他沉了脸,严肃对她说道:“这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你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现,回去睡一觉,等明?日起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你只管保护好自己,不要再管死人的事了。”
明?华裳感觉到?明?华章这次冷脸和?以往不同,他是认真的。明?华裳不敢再问,低低应了声。
明?华章说到?做到?,当即就带着明?华裳出门,送她回江陵的院子睡觉。明?华章出来前让自己的侍卫在门口守着,他看似随意敲门,但声音正好是两长三短一长。很快,门从?里面拉开,侍卫道:“郎君,您终于回来了。”
明?华章随意点头,问:“有人来过吗?”
“没有。”
明?华章不再问了,他送裹成毛球的明?华裳到?门口,说:“进去睡吧,等明?天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明?华裳萎靡地嗯了声,她笨拙地进门,冷风从?门缝穿入,屏风后的任遥低低呢喃了两句。明?华裳赶紧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将门关好。
门缝即将闭合时,明?华裳停住。隔着门板和?雪光,她看到?明?华章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敲谢济川的门。
他敲门的动?作看起来从?容随意,但明?华裳注意到?,里面也是有长有短。
门很快开了,完全不像是睡觉之人开门的速度,明?华章似乎和?谢济川低声说了什么,然后谢济川关门,就彻底看不到?了。
明?华裳默默合上门缝,靠在门框上。
明?华章不想告诉她后续,但其?实并不难猜,选择无?非就是两种。第一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此收手,不去追凶也不去查迟兰三人的死亡原因;第二种,就是执意抓出凶手,自然不免要破坏定王的计划。
看起来,二兄要选择第二种了。
明?华裳慢慢地,长长地叹了一声。
此刻,谢济川屋内,他听完明?华章的话后,也觉得明?华章疯了:“景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不是普通的命案,为死者伸张正义不是说说而已。对方是定王,甚至还有魏王,我们?不过是洛阳里随处可见的小辈,甚至连官职都?没有,拿什么和?定王、魏王碰?就算舍出这条性命不要,那洛阳里,又有没有人愿意接这桩烫手的案子呢?”
谢济川觉得自己颇为苦口婆心,然而,明?华章像是听不到?一样,不为所动?道:“既然知道那三个婢女?仅是因为当权者可笑的野心就无?辜丧命,也完全能预料之后还会?有许多婢女?遇害,我怎么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以我微薄之力,无?法?和?武氏抗衡,但我相?信邪不压正,世?上定是明?理之士更?多。”
谢济川看着明?华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道:“你倒是学会?了圣贤书那一套,虽千万人吾往矣。但镇国公府要怎么办?镇国公这些年小心逢迎,好不容易才让明?家脱离女?皇的视线,你要将明?家全族都?拖下水吗?”
谢济川说完,自己愣了下,猛地想到?什么:“你该不会?打算求助李氏宗室的力量吧?”
明?华章没说话,权做默认了。谢济川叹气?,道:“我知道你想重振镇国公府,可是,现在临淄王和?巴陵王自身都?难保,你求助他们?,能有什么用??”
“李氏绝不会?是储君孤军奋战。”
明?华章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激怒魏王毫无?好处。可是,定王是太平公主的驸马,如果有太平公主出面,武家应当不敢怎么样。”
谢济川冷冷笑了声,眼睛寒得像冰:“景瞻,你也知道定王是太平公主的驸马。丈夫和?兄弟之间,她会?选谁,还需要想吗?”
明?华章脸色平静,双目漆黑,窗外朦胧的雪光映在他脸上,一刹那如神庙里的玉像,冷感又威严:“我相?信,她是李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