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可怖的是,是两人的面目身体,鲜血淋漓,皮肉已被撕扯得稀烂。裴明淮细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种伤口,他曾在一个死去的猎户身上见到,那猎户是在进山打猎之时被一只饿虎袭击而死的。饿虎的爪子在他身上脸上,弄出来的伤口就是如此。
两人的面目已然毁损,看不分明,身上又无丝毫衣饰。裴明淮问道:“这二人是……”
姜亮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此刻,方才说了一句:“那是我妻子。”
裴明淮一怔,接下来想再问的话,却也问不出口。无论如何,姜亮之妻赤身裸体与另一个男人死在一起,是极不光彩之事。姜优已走至姜亮身旁,轻轻扶住了他。她一双乌黑晶莹的眼睛里,倒并不见恐惧之意,尽是疑惑。
“裴公子,另一个人,是我二哥。虽说面目损毁,但……但是他无疑。”
秦苦捋了捋白须,道:“姑娘,你扶老三回房,这里交给我便是。”
姜优低声道:“烦劳了。”
她扶着姜亮,带了碧玉,急急而去。秦苦斜眼看了一眼裴明淮,道:“裴公子,你可要一同进去?”
裴明淮道:“秦老伯是怕我见了血会昏倒么?”
秦苦干笑一声,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
裴明淮侧目看这秦苦,心里不胜诧异。即或是姜亮见其妻身亡,心神大乱,似也不该留一个外姓之人在此收拾残局吧?但此时不仅姜亮姜优已去,就连小童也一个不剩,这水阁附近只剩下了他与秦苦二人。水映残月,映得水阁也是一片波光流动,只是隐隐浮动血腥之气,中人欲呕。
水阁有一小小竹桥,与岸上相连。竹桥极窄,仅容一人走过。裴明淮一走上去,竹桥便吱嘎作响。裴明淮抬头一看,在水阁的月洞门前,挂着一副偈子。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裴明淮念了一遍,回头对秦苦道,“听姜姑娘说,姜家三夫人素来潜心向佛,想来这水阁便是她常来之处了?”
秦苦点头道:“裴公子所言无差,这静心斋,本便是三夫人素日抄经之处。”
“抄经?”裴明淮一楞,道,“这便是她的书斋?她与姜明死在她书斋里面?”
此言一出,夜里的风顿时也似更凉了几分。裴明淮再看那月洞门上垂着的竹帘,竹帘上绘了一朵极大的花,花呈白色,垂缕丝丝,俨然便是优昙钵罗。裴明淮心中又是一动,伸手掀开竹帘,回头道:“秦老伯,请。”
秦苦忙摇手道:“不必,不必,裴老弟先请了。”
裴明淮也不再推让,毕竟要去的是个死了人的地方,可不是要去水阁饮酒赏月。一进水阁,映入眼帘的仍是那两具手脚紧紧交缠,搂抱一起的男女裸尸。裴明淮眼光在水阁里扫过一圈,轻轻地“噫”了一声。
秦苦道:“裴老弟在奇怪什么?”
“我在奇怪……这水阁里似乎少了一样东西。”裴明淮道。
秦苦道:“何物?”
裴明淮道:“难道这二人是赤身裸体来到这水阁的么?”
秦苦一怔,再看水阁之中,四壁只有竹架,堆得满满的皆是经书。除了一具香炉,哪里有一片衣服碎片?当下迟疑道:“那……据裴老弟看呢?”
裴明淮道:“这我也不知道。难不成是凶手杀了他们之后,将他们的衣物给尽数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