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淮略觉尴尬,便笑道:“在下并无不敬之意。”
冯老头斜着眼睛,朝他努力地看了几眼,道:“公子是外地来的?”
裴明淮道:“正是。”
冯老头嘿嘿一笑,道:“可是来赏灯的?”
裴明淮道:“贵县赛灯会,远近驰名。”
冯老头点了点头,道:“以前啊,若我冯老头子想夺魁,彩金总跑不出我手里。如今,嘿嘿,老头子再怎么用心,也总赢不了那人皮灯笼了。”
光天化日之下,“人皮灯笼”四个字自冯老头口中吐出,顿觉得四周都冷了几分。裴明淮道:“在下也算有眼缘,昨夜来时,见识过了那人皮灯笼。果然是……”他停了停,道,“非人所能想象。”
冯老头笑道:“不是人能想象,那便是鬼斧神工了?”
裴明淮也笑。“或是个厉鬼罢?而且是生前被剥了皮的鬼,死后还怨气不散?”
他二人一唱一和,说得小午浑身发抖,直拉裴明淮衣角道:“裴公子,我们走吧,小午带您四处逛逛。”
裴明淮便朝那冯老头道:“赛灯会当晚,再来看冯老爷子的灯笼。”
他随着小午走开,只听那冯老头在身后道:“没喽!没喽!以后再没喽……”声音越来越轻,终于不闻。
一路上,裴明淮都见着有人烧纸,那纸钱洒得满天都是。按理说,在集市上烧纸钱是十分忌讳之事,但那些摊主都似看惯了一般,全不在意。有一个老妇人抱着一筐纸钱,从集市中走过,一面走,一面抓了纸钱,四处乱抛,黄色的纸钱便像纸蝴蝶似地飘到那些货摊之上,摊主们竟连拂都不拂。
小午见裴明淮一脸诧异,便低声道:“裴公子,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凡到赛灯会的前几日,都会上街洒钱烧纸的。因为……因为……”他缩了缩头,声音放得更低了,“赛灯会上,一定会出现……人皮灯笼,然后定然会跟着死人的。传说……我们这里的老人们都说,被剥皮而死的人,都是不得超生的……”
裴明淮不觉摇头道:“这便是胡说了,谁说这般死的人不得超生了?十八层地狱里,还有个剥皮狱呢。”
小午脸色发白,道:“裴公子,您……您别说了……”
裴明淮见他害怕,一笑便止住了。他又走了几步,发现已经走出了集市,道:“这条路是通向哪的?”
小午道:“这……这便是通往……黄……黄……黄泉……渡的路。”
他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说完,牙齿都在格格打架。裴明淮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那里看看。”
他正要走,小午却猛地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叫道:“公子!公子,不能去呀!那里去了,是有死无生啊!”
裴明淮道:“我昨儿晚上都进去过了,这时候怕什么?”
小午只是扯着他袖子猛摇,就差没给他跪下了。“公子,求您不要去!那地儿是真去不得啊!”
裴明淮道:“你不必怕,我又没要你去。”
小午摇头道:“公子是个好人,就算小午求您,不要去!那黄泉渡,真的就是……黄泉渡啊,去了的人,没一个能活着的。”
裴明淮道:“我不是活着么?杜大人,英扬,这些人都进去过,不都好好的么?”
小午又左右看了一看,才悄声道:“公子,那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