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个僧人道:“这是什么?”
为首的法鸿大师低头一看,失声叫道:“菩提子?!”地上散了一地的果实,却坚硬至极,漆黑发亮,中间圆,两头尖。法鸿弯腰捡了一颗起来,喃喃道:“阿修罗菩提子。少见得很,这里怎么会有?……”
他又朝着法鸾的尸身看了片刻,合掌垂首。众僧人也跟着合掌,在法鸾身边围成一圈,低声念诵。
忽听一个僧人叫道:“法鸿大师,你看,你看那边……”
法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众僧人也跟着望去。卢舍那像旁边有个偌大的青瓷瓶,供的是山玉兰。可在瓷瓶一旁,却躺了一朵洁白如雪的花,形似莲花,绝非山玉兰。
法鸿慢慢地道:“摩诃曼陀罗华。我们这里虽是佛寺,却又哪来的这花?也就是以前见人千里迢迢带来的罢了,也养不活……”
他又凑近了细看,皱眉道:“原来不是真花,是朵绢花。”沉默片刻,道,“还是派人去廷尉吧,请他们派人过来。法鸾大师……这可分明是……被人害死的。”
廷尉寺中,吴震左手托着一枚菩提子,右手拿着一朵摩诃曼陀罗华,左边的看了看右边,右边的看了又看左边。
坐在他对面喝茶的薛无忧见他看过去,又看过来,看过去,又看过来,这般来来回回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忍不住道:“吴大人,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这是在心里骂人呢。”吴震道,“永宁寺的那群和尚实在是笨得要命,寺主死了的地方落下的东西,居然就这么给我捧过来了。我怕他们都已经把住持大师的法身给抬到一边去供起来了,就算我去,又怎么查?”
薛无忧喝了一口茶,道:“难不成你是不打算去了?永宁寺寺主法鸾大师遇害,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吴震叹道:“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武州山石窟寺的事。这案子要是弄不清楚,一群人的脑袋要落地。要是审清楚了,嗯,恐怕更多人的脑袋也要落地。”
薛无忧笑了笑,道:“吴大人还是一样的会说笑话。既然如此,天都大亮了,吴大人怎么还不去武州山石窟寺,还在这里等什么?”
“那不是等明淮啊。”吴震道,“他昨儿半夜回京的,我想拉他一起去。”
薛无忧道:“你都知道他半夜才回京,又何必找他?你是神捕,他又不是。哦,对啦,还没恭喜你升官了,这一回可是青云直上啦。”
“有什么恭喜的!”吴震道,“这时候升我的官,还不如免我的官。武州山石窟寺的事要办不好,不是降不降职的事,是丢命的事!所以啊,我想等着明淮一起,也有人帮着说句话是不!”
薛无忧盯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说话就这么直截了当呢?”
“咱们这不是熟么?”吴震笑道,“熟人说话,何必拐弯抹角?又不是审犯人。”
二人正在说话,忽见着昙秀僧衣飘飘,自外面进来,几乎是足不沾地的样子。昙秀平日里都是淡然自若,这时却一进来就道:“吴大人,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去查我师傅的案子?”
见他来了,薛无忧便起身道:“大师,你来了。吴大人怕事呢,躲在这里不肯去,非得要等明淮一道。”
“他才回京,哪有空陪你去武州山石窟寺。”昙秀恼道,“吴大人,这可是皇上要你查的案子,你还推三阻四?”
吴震抓了抓头,道:“昙秀,不是我推三阻四,是我怕查不出个究竟来。这是大逆不道之罪,按律必是门房之诛。你比我更清楚,灵岩石窟的那五窟皆是当今皇上令你师傅昙曜大师主持开凿的,里面的造像便是大魏的五位皇帝。竟然胆敢毁掉皇上造像的功德主壁画,我的天,这是跟谋害天子一样的罪,我简直不敢去查。什么人进得了五窟去干这样的事?又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做得出这样的事?我连想都不敢深想下去。”
昙秀忽见到他手中的那朵似莲的白花,一怔道:“你这朵摩诃曼陀罗华,便是永宁寺法鸾大师法身旁边见到的?”
“你消息倒灵通得很。”吴震笑道,“不错,正是摩诃曼陀罗华。你看,他们也来找我去查这事,现在我倒成了抢手的了,哪里都叫我去,我这颗脑袋到底还能在自己身上放几时,我还真不知道。”
昙秀淡淡地道:“你若躲着不去,那也一样的会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