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秀道:“照我看来,九鼎更重要。”看了痴痴而立的凌羽一眼,笑道,“小东西,我们都要死了,你就告诉我们,怎么能得九鼎,又有何妨?”
凌羽不答,却道:“刚才那些黑衣人,你们搜搜他们身上,一定有可以上去的东西。不过你们要快一点儿,那条路撑不了多久。”
裴明淮道:“既然有别的路,为什么你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从这里进来?”
凌羽道:“那条路因为二十年前的地动,已经毁了。”
裴明淮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天鬼又是怎么进来的?”
凌羽沉默,忽然叫道:“因为有人全然不会在意旁人的命,死多少人都不在乎!”
吴震眼前一花,手中捧着的霄练已被凌羽握在手中。凌羽人已在半空,凌空扑下,这一剑竟是往着祝青宁而去。祝青宁哪里想到他会对自己出剑,匆忙之中抢了吴震手中的承影,朝上相迎。裴明淮在旁边看得清楚,凌羽这一剑自上往下劈落,其势惊人,祝青宁全身上下都被罩在他剑光之中,是挡不了他这一剑的。裴明淮知道不好,哪里来得及多想,拔剑也迎了上去。
吴震和昙秀只见三剑相交,剑气激荡,四周桃树纷纷化为粉屑,不得不跃开相避。吴震掌心中已全是汗,昙秀叫道:“明淮,你还不让开?他要杀的不是你!”
凌羽怒道:“怎么,想跟我打?难不成你觉得你们二人就能胜得了我?”
昙秀忽见霄练剑气陡涨,本来此剑在白日是只有影而无光的,此时竟然灿如太阴之光,凌羽身形都在剑光中隐而不见,知道不妙,想出手相助,却根本进不了那剑光之中。
“叮”地一声,承影自祝青宁手中飞出,竟自贯穿一棵桃树。裴明淮只觉浑身剧震,虎口流血,已握不住赤霄。这时更来不及多想,人已经挡在祝青宁身前。凌羽身边剑芒陡敛,剑尖已堪堪递到他咽喉,竟然硬生生地顿住了。凌羽叫道:“我叫你让开!他这么对我,我就杀了他儿子,让他也知道伤心!”
昙秀和吴震都大惊失色,裴明淮却一笑道:“现在我真信了,你剑术天下无双。这样的剑势之下你居然能收住势头,没一剑刺穿我喉咙。”
“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凌羽怒道,“皇上要怪我也不怕!”
祝青宁突然衣袖一拂,裴明淮对他全没防备,这一下被他推开了去,大惊之下叫道:“青宁,你……”
凌羽霄练已直指到祝青宁面前,祝青宁笑道:“我虽不想认他这个爹,他也没打算要过我这个儿子,但我跟他是父子却是不争的事实。既是天鬼杀了这里的人,你要杀我便杀,我无话可说。但不要迁怒旁人,成不?”
凌羽凝视了他半日,忽然一笑,道:“你真觉得你爹没打算管过你这个儿子?若他不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师傅收你为徒,看的是谁的情面,你还想不到么?”
祝青宁一怔,道:“你说什么?”
凌羽剑尖往前一送,直指祝青宁咽喉。裴明淮大叫:“凌羽,手下留情!”回剑欲挡,却哪里阻得住。却见祝青宁全然无恙,凌羽那一剑是挑向他颈侧,只听一声脆响,一物落在凌羽手里。凌羽脸上神色是凄凉之极,这一回裴明淮看清楚了,那是个玉环,质地十分奇特,暗绿里又飘着些天然的墨色。再凝神看去,玉环上雕的是龙,却又与寻常的龙有些不同,很是眼熟。
凌羽抓着那物,笑道:“你爹把这东西给你了。嗯,里面的一半同心璧怎么不见了?永结同心,永结同心!”
裴明淮这时候也记起来了,在塔县之时,曾经见过同样质地和雕花的玉璧,当时还奇怪那玉璧怎么小成那样,跟一枚铜钱差不多。此时方才明白,原来那玉璧跟祝青宁佩着的这玉环乃是同心,想必都是大凉皇室之物,也是莫瓌随身之物。一时间怔忡难言,一个念头却浮了起来。
肯送同心之物,以结永好,上谷公主又明知自己嫁给莫瓌不过是文帝的权宜之计,仍然有了这个儿子,难不成是真有情意?
凌羽将那玉环抛回给祝青宁,泪水却下来了,笑道:“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真恨我当日为什么没杀他,还救了他的命!”
裴明淮心下也觉难受,伸手去拉凌羽,将他握剑的手慢慢按了下来。“你如此迁怒,又有何用?……”
凌羽哭道:“我知道没用,可是,我能做什么?”怔了半日,“铮”地一声,收了霄练回鞘,道,“你们走吧。”
吴震在旁边看着,这时总算舒了口气,又看水已经快过腰了,叫道:“走?怎么走?你倒是给我们指条路!”
凌羽道:“二十年前一次地动,将两山之间那条沟给毁掉了。但是桃花涧底下的门户是在的,只是从外面是打不开的。可是今日天有异象,鼎湖底下水尽数退掉,想必天鬼早已命人守在那里了。只是他们想从外面进来,一定是用硝石硬炸开的,而且那条路本来机关重重,天鬼中人即便进来也一定是死伤惨重。那些机关只能用一回,这一回用过,那条路从此也废了,就算从里面也是再打不开了。几个时辰以后,再次涨潮,那条路从此就是再没有了。趁这条路还没毁掉,你们赶紧走吧!我带你们进来的路,是只能进不能出,走不了回头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