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怎么就没被火烧死在苍台山上!你丫这死东西!”
身后传来婆子隐忍憋屈的号叫声,宋珏突然顿住脚步,回眸望了那老妪一眼。正欲挥拳的老叟不动声色地迅速将半空中的手掌垂下,一脸陪笑地看着宋珏。
要是他没记错,京中地志记载,苍台山起火不过两次,一次是在元嘉六年,天雷引发了山火。另一次是淳化十九年,据说也是天雷起火,那次还将外祖家的别苑烧没了。
元嘉六年是九十多年前,而淳化十九年是二十四年前。宋珏心中一惊,顿住脚步,愣怔片刻。不过恰在此时,宋海珠逮住机会,身躯猛的朝后倾去,顺着他的胳膊弯一塌腰挣脱了他的桎梏。
“哼,你就等着吧,你不是怕被人知道那些不堪回首的事吗?等晚上洛宁妹妹来了府上,我就让她一同看你的笑话,死宋珏!”她说着,还不忘跺脚,接着狠狠地剜着宋珏才算解气。
听她提起韩洛宁,宋珏才倏地想起她许是被穆广元带走了,故而杨晟真才这般急切不顾身体上马追人。
不过凭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杨晟真这亲定然是成不了。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然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却又放心不下杨晟真。
这种撕裂又矛盾的心理一直折磨着他到月上枝头。受灾的百姓都安顿妥当,这才匆匆赶去了杨府。
月色皎洁如水,尽数洒落在院中。竹叶随风摇曳,叶片摩擦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交叠的影子倒映在月色的海洋中晃出深浅不一的痕迹。只听说情况紧急,齐大夫迅速扫了眼扶光院外的竹丛,跟着前面身形高大劲瘦的男子快步进了扶光院。
“公子,齐大夫到了。”墨七禀报完后,径直立在抱厦前守着。
室内灯火通明,四处悬挂着红绸帷幔,更显得温馨柔情,惬意缠绵。听说公子明天就要娶亲了,今天身子突然不适,齐大夫小心翼翼地逡巡了一圈,忍不住替他着急。
只是更为他不解的是,未来的二奶奶……那个姑娘不是一向倾心小穆大夫吗?看着小穆大夫时那眼睛里的光润都能掐出水来,怎么就转头又嫁了二公子?
二公子虽好,可在他看来,这等公卿贵族的媳妇儿没有一个好当的,哪有嫁给医术高明又才能出众的小穆大夫好?
干涸已久的血渍早已被白棉布反复擦过,如今手心儿只有一道皮开肉破的口子,几乎没有尘土和血渍。杨晟真仍旧穿着今早出去的那一身浅绿官袍,坐在书案前的官帽椅上,神情晦暗的用帕子擦拭着手中的墨玉坠子。
他衣衫凌乱,补子上的白鹇上压着一道道褶子,更是有几缕发丝洋洋洒洒的落在身前。齐大夫见状,一时惊愕,旋即又将之压下。入府十多年,二公子少年时就端方儒雅,气质如兰,从未有如今这幅失魂落魄甚至是形容不整的模样来。
杨晟真见齐大夫来了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而后伸出手腕任他把脉,今日他骑马前行,发现中了埋伏,不仅遇到了一群杀手,还险因此些命丧山中。
他抬眸看向窗外,月光的银辉倾洒于漆黑的树干上,映出点点光影。他心中一紧,到现在,他仍未见过珍娘一眼。若无意外,明晚便要成婚,也不知珍娘发现自己被掳,会不会害怕……
“二公子?”方才就喊了他见人没有回应,齐大夫抽回手时又喊了杨晟真。
他旋即回过神来,担忧的眸子又恢复刚进门时的平静深沉,“如何?”
“公子莫非是中了药?有种迷药名唤软筋散,别名也叫蒙汗药。中了药会头昏脑涨,全身无力,严重的话甚至会危及……”
碍于公子明日就要成婚,他还是不忍心说那些咒人似的的丧气话。
“不过也不碍事,公子的症状相对较轻,应是所用不多……明日就是公子的大喜之日……此药的效用差不多六个时辰就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