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那座院子依旧存在,只不过好像许久没有人居住了,外面一层院墙被推倒,架起了高高的木柴和草垛,不规则地排列着。后面的屋舍卸了门,堆满了东西,看不清楚是什么。
纪云蘅看着面前的院子,努力在脑中勾勒出幼年时在这里玩耍的景象。时间隔得太久,她早就不是纪家的嫡长女,她所住的地方,也成了堆放杂物的库房。
“先躲在这里吧。”纪云蘅并未感到失落,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她着急忙慌地抓着六菊进了房中。
房中无法点灯,隔绝了月光之后就更显得黑暗,只有靠得极近的时候才能面前看清楚对方的脸。
六菊吓得满脸泪水到现在还没擦干,反观纪云蘅,虽然面色惊慌呼吸急促,眼眸中却出乎意料地压着一丝冷静。
屋中被各种各样的杂物堆得很满,两人寻了一处缝隙蹲下,小小的身体贴在一起,相互传递热意。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明显,相互交错着。
六菊紧紧抠着自己的手,身体到现在还在发抖,无法
()平息心中的恐惧,“大姑娘,大姑娘,你说我们会不会……会不会死在这里?我还没活够呢,我觉得我的好日子才刚来……()”
纪云蘅感到一阵钻心的痛苦,像是许多针同时往心头扎,疼痛密密麻麻的,无处可躲。
她隐约意识到今夜的变故是为谁而起。
是因为她。
纪云蘅也是到现在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他们口中的选择?[(()”一词意味着什么。
她母亲将盒子里的东西藏得那么深,甚至在死前都不肯说出当年与正善往来的事,只将它当作一个线索告诉纪云蘅,并非她刻意卖关子。
而是纪云蘅在选择之后,所面对的就是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可以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纪家嫡女,在自己的小院中生活,日后在泠州择一个夫婿成婚,此后相夫教子,安稳度过一生。如此一来,人们会逐渐忘记她上一辈的身份,也忘记裴氏的过往。
但纪云蘅选择了成为裴家之女,她向真相靠近,挖掘,就等同于主动走向危险。有人不想要旧事重提,所以翻起旧账的人,都得死。
可孙相再如何厉害,也是朝中当官的,能如此胆大妄为,派人来寻常百姓的家中大开杀戒吗?
哪怕他再如何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可他身在京城,距离泠州那么远,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达的命令?谁家的马那么有能耐,一日之内就能在泠州与京城跑个来回?
她是早上与许君赫一同去的庙中,怎么晚上就被人找上门了?
纪云蘅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没事的,我们不是孤身一人。”纪云蘅沉了一口气,徐徐道:“有人会帮助我们。”
纪云蘅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躲在这里等许君赫来。
寻常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已吓疯,而纪云蘅在情绪上的迟钝在此时却占了优势,她看起来有些沉稳,于是也感染了六菊的惊慌,让人慢慢趋于平静。
时间在夜幕下无限被拉长,月亮忽明忽灭,狂风倒灌,没有门做阻挡的小屋被夜风占据,两个女孩的手脚都被吹得冰凉。她们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蹲在夹缝之中,紧紧依偎在一起。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纪云蘅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却又希望能一直这么安静下去。
但纪宅拢共也没有特别大,前来寻找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她们藏身之处。
“这里好像没搜过。”
粗犷的声音被呼啸的风送了进来,传进两个人的耳中。
纪云蘅猛地动了一下,肩膀撞在六菊的身上,将她也惊了一跳。紧接着六菊开始剧烈地颤抖,一张口话还没说,泪就先落了下来,竭力压着声音中的惊慌,“大姑娘,大姑娘……他们来了!”
纪云蘅本能地想要站起来,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道用这个姿势蹲了多久,双腿几乎麻木得没了知觉,稍微一动就传来酸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