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吃着时令水果推开别院的门,已是余霞成绮,密布彤云。那两个本地帮闲抱着大大小小一堆时兴玩意,当着他们的面,季卷大声喊:“阿爹!我回来了!”
一位神色颇为郁苦的中年男人自前堂慢步出来,天庭饱满,神光内敛,自是一派武学大家模样。只是此时情绪不佳,见到懵懂不通事的女儿,只一味叹着气,道:“走,进里间,爹有事同你商量。”
此人正是季卷的亲父,福建路青田帮帮主,季冷。早在他们父女上京第一天,季冷就已在京郊安置住所,购买些本地帮佣,帮忙打理别院。他本人性格与季卷截然相反,她在京城四处乱走,增长见识时,他就抱定重宝,守在家中,等那个随时可能会来的圣意垂青。
季卷笑笑,指挥帮闲将买的东西搬去侧厅,自己和季冷往内走。帮闲伸长了耳朵,听见季冷温和笑问:“觉得京城怎样?”
“那可太繁华啦!”季卷娇憨一笑,跟着季冷进屋,足跟带上房门。
房门甫一合拢,笑嘻嘻的与郁郁的神色都霎时间变淡,静室之内,两张无表情的脸相对,这才看得出两人血缘上样貌的相似。
季卷嫌弃地把酸出汁的果子丢到一旁,默默补完回答的后半句:“简直就像小时候回老家镇子上赶集时那么繁华。”
季冷早已习惯听她这些难以理解的奇谈怪论,面不改色把话接了下去:“等待的姿态已经摆得够久,我打算自明天开始携礼拜访京城内几大势力。京城黑白两道这些势力情况,你打听得怎样?”
季卷道:“京城内消息流通,反倒控制得比外面更严,对‘六分半堂’一点坏话,都探听不到。可见自从‘迷天七圣’关七疯后,京城之内,已是‘六分半堂’一家独大之势,江湖朝堂,俱是扶摇直上。所以我们要拜山头,第一个就得拜雷损!”
季冷点头,立即问:“那第二个呢?”
“还是‘迷天七圣’!关七虽疯,瘦死的骆驼到底比马大,支持他的势力尚未冷心,要想攀交情,自然也得备一份厚礼去拜,显得我们没有趋炎附势。”
季冷问:“剩下的那些,发梦二党,八爷庄,还有那个新兴起的金风细雨楼?”
季卷想了想:“八爷如今是圣上面前红人,自要多礼。发梦二党在朝中无人,自不必管,金风细雨楼近来在他们少楼主运作下,好像也搭上些朝官,倒是可以一拜。”
季冷点一点头,两人便又讨论了些细节,把带入京的珍珠分出多少送礼之类,零零总总,等外面帮闲细如猫爪的足音远去了,这才止住话头。季冷打开门,假装密谈结束,嘴唇不动,却有一道清晰声音送到季卷耳边。
——传音入密!
“你觉得这些人为哪派势力效力?”
季卷深深瘫在椅子里,似乎觉得这种装愚蠢富二代的生活,是她十七年来难得休闲的时光,除非地震绝不会从软垫上起来,闻言一笑,内力卷丝,同样以传音入密回:“‘六分半堂’。这有多好?在你送拜帖以前,他们就能提早准备,明日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