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被萧风绕来绕去的,只觉得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把自己往口是心非、虚伪不诚、不忠不孝上引。
他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知道萧风是强词夺理,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万岁若真是觉得自己提前就忠于裕王了,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哪怕将来裕王铁定当太子,铁定登基,也没有那个皇帝喜欢提前忠于太子的人。
太子只要一天没登基,太子身边的人就应该是替皇帝盯着太子的才对,岂能对太子忠心耿耿?
高拱冥思苦想,该如何破解萧风的这个圈套,忽然徐阶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
“萧大人的母亲和夫人掉进河里,为何要高大人来救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拱这才发现自己被萧风绕进去了,自己只顾着考虑怎么回答问题了,反而忽略了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高拱深吸一口气:“萧大人,你的母亲和夫人掉进河里,先救谁后救谁,这难道不该是你考虑的问题吗?
你却一味地问我先救谁,还说出一大通忠孝之论来,你……你欺人太甚!”
萧风诧异道:“高大人,听你这意思,只要掉进河里的不是你的母亲和夫人,你就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了?
天啊,别说高大人你饱读诗书,知晓礼义廉耻,就是普通贩夫走卒,也说不出这等凉薄的话来吧!”
高拱又是一愣,随即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见死不救其实君子所为?
虽然实际上就是那么回事儿,可在这冠冕堂皇的朝堂之上,说出来就显得很不君子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是别人的母亲和夫人,能救我肯定也是尽量救的,岂会袖手旁观?
不过你自己的母亲和夫人,你自己不救,却指望别人来救,还问别人应该先救谁,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萧风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你自己的母亲和夫人,你就会拼命施救,别人的母亲和夫人,你就是尽量的救,对吗?”
话问到这个份上,高拱更为难了。他要说对自己的娘和老婆,和别人的娘和老婆完全一样,显然就是虚伪之徒。
别说他了,就是海瑞这样的,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海瑞都做不到的事儿,你高拱说自己能做到,当大家是第一天认识你吗?
所以高拱挣扎片刻,还是决定宁可给万岁留下个正常人的印象,也别留下个伪君子的印象,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萧大人,人性本就如此,虽说圣人教导我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但那是圣人啊。
我辈凡人,岂能妄言与圣人比肩?话说回来了,咱们讨论的事儿,跟此事有何关联呢?
萧大人你东拉西扯,转着圈地给我下套,却是张口千言,离题万里,难道是戏耍万岁和各位大人吗?”
高拱此时才反应过来,不但刚才萧风的母亲和夫人掉进河里,让自己选择先救谁是一件很扯淡的事儿,其实不管谁去救都是一件很扯淡的事儿!
因为这和前面的话题好像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啊!
萧风正色道:“高大人,别说万岁了,就是你,我也是万万不敢戏耍的。
你让我举例说明何为可为之事,何为必为之事,此时已然明了。
若是别人的母亲和夫人掉进河里,对你来说,营救她们就是可为之事,但不是必为之事。
若是你自己的母亲和夫人掉进河里,对你来说,营救她们就是必为之事,而不是可为之事。”
高拱愣住了,群臣也都皱眉默默思索萧风的话中之意。徐阶咳嗽一声,缓缓开口道。
“萧大人的意思,老夫明白了。那么不丹在大人心中,是别人的亲人呢,还是自己的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