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兮兮下意识地想替对方梳理,就像远处长椅上男孩子替自己女朋友梳理刘海一样,可伸到一半的手忽然悬在半空,最终伸向了一侧的秋千链子牢牢抓紧。
二人谁都没再说话,秋千吱呀吱呀晃着,陆莺小口小口抿着杯盖中的桂花乌龙,升腾的白色水汽在她的鼻尖凝成了一片白雾。
迟兮兮觉得安静的有些令人难受,她轻轻咳了一声,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要不要去喂锦鲤?你上次说。。。。。。”
“兮兮。”
陆莺忽然仰头,后脑勺轻轻蹭到迟兮兮的小腹:“等明年春节过后,你还会来大理吗?”
迟兮兮的牙齿磕在糖块上,薄荷的辛辣直冲眼眶,正当她慌乱不知该如何作答时,她瞥见了陆莺怀里的那本艾米莉·狄金森的《如果记住就是忘却》,翻开的诗集处用铅笔在“我愿将此生封存在琥珀”旁画了道波浪线,她想起了陆莺在大理时,时常对自己说如果人这一辈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就好了。
那时候她还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应该是指“人活着就为了那么几个瞬间”。
陆莺的秋千随着惯性向后荡去,发梢扫过迟兮兮的手背,迟兮兮触电般后退半步,针织开衫从秋千滑落,惊醒了蜷在后方长椅下打盹的橘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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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穿上吧,当心着凉。”陆莺弯腰捡起开衫,起身时忽然踉跄,迟兮兮的手比意识更快地扶住她的腰。
羊绒毛衣的触感透过掌心,体温传到她的掌心像握住一团将熄的炉火一般温热,她闻到陆莺发间雪松混着淡淡的花香气息,那是上次自己送她的那束白山茶的味道,此刻裹着薄荷糖的清冽,在她的肺叶里缓缓烧出一个焦灼的小洞。
校园里的路灯突然全部亮了起来,惊飞了藏在学校杉树林里的夜鸫。
陆莺退开半步整理围巾,迟兮兮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的温度被寒风舔舐殆尽,她瞥见陆莺白嫩的手指上好像有几道细微的新伤,她不知道那是对方熬夜将自己不小心摔碎的朱砂手串修补好时留下的痕迹。
那天陆莺开开心心地将手串还给自己时,她就发现了对方藏在身后的手,百般追问之下陆莺只说是削水果不小心弄伤的,却终究没告诉自己其实是那些细小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指腹。
她们沿着湖畔往图书馆走,踩碎的枯叶在脚下发出细弱的呻吟。
路过奶茶店时,陆莺突然停在橱窗前,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她用手指在玻璃上简单地画了一个山茶花的图案:“你还记得哥哥的院子里种着的那几株白山茶吗?”
迟兮兮的指尖猛地攥紧围巾的流苏,她当然记得。
在大理的雨季,陆莺蹲在小酒馆的天井里给白山茶修剪枯枝,藏青裙摆被雨水浸成深黑。
那晚下起了暴雨,雷声惊碎了满树的花苞,自己因为没带伞只能留在小酒馆借宿。
她永远记得当时陆莺攥着剪刀呆立雨中,直到自己用扎染布裹住她颤抖的肩膀将她带回了楼上的场景。
替她挡雨的那布匹是白日里她去喜洲古镇特意买回来的,没想到未完全固色的蓝靛混着雨水,在两人的腕间染出了纠缠的纹路。
“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好好照顾好它们。”陆莺低垂着眼帘,迟兮兮知道白山茶是陆莺妈妈最喜欢的花,也是陆莺妈妈去世后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
迟兮兮摸出手机,锁屏照片是小酒馆院角的那株重瓣白山茶,当时她觉得很漂亮,便偷偷拍了照片做了留念。
陆莺忽然贴近玻璃,她举起了手机,黄色的对焦方框框住了两人映在橱窗上的影子,迟兮兮的围巾缠住陆莺的发梢,在取景框里看起来像在拥抱。
快门按下的刹那,奶茶店里播放的歌曲恰到好处地切到了《去大理》。
陆莺把照片设为壁纸时,迟兮兮看见了她相册里存着那夜被雨打湿的扎染布,布料上模糊的蓝痕,此刻在屏幕里蜿蜒成了苍山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