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去吧,人命关天。”汪父推妻儿去得外屋,自阖门回身将男子烂衣撕开,且慢慢涂上草药,诚见此人拖得伤躯实久,叫血痕结痂淤青转紫,当是可怜。覆得药罢汪父又是熬汤喂药擦身换衣,一夜照顾服侍得心切,不觉天晓。
躲居至此自是为了远离纷争患事,尔虞我诈打打杀杀真真的不愿去沾,可性命于前又不忍不救。汪父汪母不过寻常穷苦人家,相濡以沫数十载,就想平平淡淡了却余生,顺带也将汪毓养育成人,和睦时颐养享乐也矣,不求富贵不冀高位,只求不叫祸事纷扰。可眼下?实不知所救之人,却掀怎样的波澜。
调理得当男子高烧已退,口中呻吟渐缓,看情形命似无大碍。汪父一夜未合眼,眼下可是松了口气,喝了几口热粥便于塌旁和衣睡去。汪母此刻正在熬药,望着榻上重伤的男子,嗟气也叹,愁容满面却是无助。
此后数日倒是宁静不得事端,病重男子自于悉心照料下却渐好转,虽未睁目气相实精,是便此时汪父笃定眼前此人定非旁类端的高手——重伤至此,仅是三日便能外伤不显内伤近愈,内力极深由此可知。便也打定主意今晚将他送回免生事端,性命救得无碍,感息开目只在近日,留点食物复弃去林中便罢,何敢留得。仁义也尽,是便圣人于前也无指摘。
捱得天黑,汪母将汪毓哄睡去了,见他觉正沉,汪父也即便起身欲去。却待双手正攀上榻上男子腰身,立觉异样:数日前还能驮得动此人,此刻却好似千斤磐石一般,半寸难移何谈背负?知得不好欲再试时那人却有动作,只挺着双腿不叫汪父拨动得,出言也道:“哪家贼子却欲祸害花某?”
汪父惊慌之下一脚踢出,虽说他从未习武,却常年捕猎胜于体格健硕,欺这男子大病未愈不得力显,纵使功夫过人也病怏怏的如何捱得,只道一击得成。却当这一脚蹬于男子膛间诚如踩去坚石硬铁,竟反震得脚麻也时,心念不好转身抽去桌上柴刀,抡满柴刀当下劈去。妻子却被此下动静惊得忙去抱紧汪毓,口中反复念着:“娘在,娘在,我儿休怕。”
却说柴刀当头劈下,男子云淡风轻且是如常,何有惧色:“好刀,好锋。”
衣摆无风自动,只一道白光闪过,汪父手中柴刀已被男子反擎手中,手指轻捻转柴刀刀尖面己,刀柄朝外托举献给了汪父,汪父却不敢接。男子将柴刀放回原处,目着身后旧榻与同身着布衣,又感伤痛却退,也是醒得何敢逞凶,抱拳也道:“感极救命之恩,花某却非恩将仇报行恶之流,还道是歹人未去,多有得罪却愿宽恕。”
汪母抱着汪毓正拍,说道:“浅水难盘蛟龙,小庙何盛大佛,目得大侠恢复得尚可,也有了拳脚的力气,何不便行?我们乡里农家一向贫陋无有招待处,不叫糠食亏杀了大侠的胃,却不敢留。”
“这便就行,诚谢救命之恩。”那人将手揣进怀兜,醒悟得却是穿了旁人的衣裳,哈哈笑也说道:“花某何时在金银之上犯了难,偏此次遭难不见了黄白无法相谢,日后定来还恩。”
汪父也道:“大侠管顾自去便是,农家拙妇粗夫要得金银作何,荒山野岭何处来使。再者上天有好生之德,见死不救非丈夫所为,何求图报?日后也莫要相见,我等一家只求个清净。”
“这便请辞,多谢多谢!”几步出了扉门,却念起何些又回身言道:“我于先前林间那处逗留数日以作修养,猜得恩人公子喜动,可让其来此习武,吾必倾囊相授!实非自负,花某的武艺还算凑合。”
“大侠自去便是,小农人家砍薪摘果也便过此一生了,习武有何用?牵扯去彼打打杀杀,却不得善终。”
“华中若覆焉有净土,如今武林庙堂俱于水火,何人可摘身其外,夫人眼界何其小也。我自去林中侯得一旬,习与不习,决断在你。再者习武,不为打打杀杀,却是自保活命的底牌。”踏步也去。
屋内复归静寂,汪母心事重重,看向怀抱中的汪毓,发现这小子睡得实香,嘴角还正淌着涎。
檐下孺子,何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