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剑,不曾遭苦。”
理所应当且该如此,于他心目中,师父总是临危不惧泰然自若,区区护法堂主些个,凭了什么能与师父较量,早晚便都是死相。柳莲幕笑也睡去:“定局之事,多余操劳。”
柳如是回身轻抖柳剑,霜柳彻寒剑身不见半丝血迹,许是久不曾茹血当下畅饮得痛快且是欢吟。但见柳承惠正领众徒拼杀,剑也卷刃人人疲相。端正了发髻脱去浸血长衫,露出一身精肉架一身好胆:
“徒儿们,为师来也!”
见得师父且是门主杀来,柳剑派还余莫不士气大振,纷掣柳剑逮住鬼手门黑袍便杀,鬼手门作鸟兽散。四位堂主皆陨唯一能与柳如是掰得手腕之白护法也去,大势不往己倾,竟无一人存有抵挡之心,哪里还敢应对?一时溃不成军,便是饶剩千百余,哪里够杀。青衫儒袍咸惊去,又降天将混杀来,战意随伴士气起,杀意楞从胆边生,卷将杀去不留残,伏地乞命尽该杀,毫两柳叶千斤力,天生一片惩恶心。柳承惠柳剑霍霍如战神亲临,柳如是寒芒霜剑似修罗索命,每式使将来莫不是拎刀切瓜菜烫石滚冰河,实也流血成河尸堆成山。
日升打至日落复又打至日起,眼见着红霞衔山冥帘裹幕,萤煌流河晓星残月,又是宿露尽收旭日初起,金光探浮凉风也尽,攮搠多番终是制得鬼手门众人,偃旗息鼓刀戈也歇。柳如是点起门下众徒,虽各有伤创幸不曾缺位,是便各将互搀驮负去了坦阔处坐地,待得金日晓出略现暖意,人尽尽瘫躺于地且顾贪婪喘气,皆是劫后余生喜不自禁——能随掌门下山出剑,又得善果,且生死之际灵犀再开领悟剑上多处,却多番好处如何不尽欢喜。
柳如是抚须而笑,目下剑徒虽非派中翘首实也佼佼之徒,未失一人不说纷是扛将到了最后不曾脱逃,一则气概担当可见,二来剑心可塑,心气可成,如此大难临了,日后途中之于剑心,如何不稳?练剑也可事半功倍。
“可于此小憩一番,鬼手门短期不见得有人过此,待缓过气来,早早回门归了你且师兄承恩处庇护,免生枝节。承惠你伤非重,师弟们且都交付与你看护。”纳剑入鞘欲去,柳承惠却是站起,不答此话,径往了一处要去,柳莲幕已醒,目着柳承惠却不知何意,只把手去掣柳承惠。
“莲幕师弟,六剑中唯你我二人于此,若师父有险不得不赴,我们两位该如何应对,随也不随?”
“如何说得,端的去随,六剑无有独活者。”
“若珋师弟静芝师妹于此,你身为师兄长兄,可会护他们一程?可会以性命相护?”
“便又怎说,实莲幕能活,不叫他们犯险,若共同遇难无有独善,莲幕必先身死。师兄何意?”柳莲幕经这一问不知所云且是没寻道理处。
“无他。”柳承惠于柳如是身前长揖不起,“承惠身为六剑又且兄长,这便替师父去往,师弟一行,自当柳莲幕师弟与师父看护。柳剑派可无柳承惠,却不可无柳如是。”
“惠儿如何知得?”
“如此气势如何不知,饶是花伯伯那年鼎盛也莫不过如此,眼下除了出关之鬼手门门主能摄如此气象,哪有旁人。是便功法大成未有可说,承惠可先去一试,看能捱得几时再殁!若幸能拖得花伯伯至时,再做计较,也当谋福,日后我派同旁人谈起,也是耀资。”
“必死之局,你也敢去,要叫师父白发却送黑发?”
“师父也如强弩之末去也不得改势,承惠却留六七分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且说大丈夫死则死耳,如何犹豫难定,承惠向来轻看生死,却烦师父回派与承恩长兄歉说则个,愚弟未能尽孝,若有来生定当报还。”悱恻说尽大步将迈。
“承惠我徒!”柳如是高声喝住。
柳承惠神目决绝:“定下之事,无有更改之说,必当往之百口难驳。”
“不驳,可否再拜为师一拜,一诉十载情长。”
柳承惠转身便拜,躬下时,柳如是疾风之势点晕柳承惠,抱去柳莲幕那处扶下躺卧,“何苦诳骗为师,哪得六七分力,二分多矣。”却见柳莲幕不知明细且自茫然,问道:“师父,何为?”
“不为若何,只便归气封穴,惠儿与你同便将息,有徒若此,夫复何求。”俯身拥住众徒,心口也滴热泪:哪有父长至亲却送骨肉送死之理。
抬步搬出,霜柳入鞘,身也泰山,决绝往矣:
“卫都,我柳如是且来会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