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爱的皇兄,杀了她最爱的父皇,深入骨髓的痛意,让她恨不得一刀抹了脖子,去九泉之下与父皇母妃作伴,不用?再忍受丧父丧母之痛。
秦爻沉默地坐在床畔,千言万语都无法化解公主此刻的痛苦,他能做的,就是看好公主的安全,不让她情绪过激后做出傻事。
一连几天,姜念兰都是失魂落魄的状态,眼泪流干,嗓子火辣辣地发痛,视线聚焦在一处,待眼睛肿胀发酸,方会眨动眼睛。
秦爻会定时给她送来饭菜,知晓她不愿意吃下,点了她的穴道,勉强让她喝些汤粥续命。
她对如今的处境漠不关心,浑浑噩噩地度日,一日对她而言,就只?是日升月起?的变化,惊不起?任何波澜,也不会分去她半点注视。
清楚这一点,秦爻还?是会选择在床畔坐下,跟她讲述现况,她虽不关心,但他雄厚的声音还是钻进了耳里。
比如她所处之地是安平王妃去的佛庵,安平王妃虽然?落势,但仗着有太后的庇佑,佛庵的修行并未让王妃痛改前非,一众小尼姑看见她都绕着道走,绝不敢到她的院落来,姜念兰待在这里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又比如这场宫变过后,从皇宫传入民间的流言,京城上下人心惶惶,对这将变的天色感到未知的恐惧。
到这一日,秦爻下山采集回来,手里捏了张发皱的告示。姜念兰缓慢地转过头,注视着他手上的东西,红肿的眼球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发出枯朽的声音。
“那是……”
“是宫里发出的告示,公主若想知晓内容,得先吃点东西。”
姜念兰虽上过国子监,但尚且没有识得生僻或是结构复杂字的能力,只?能委托秦爻读告示上的内容。
撑着床板起?身,有一阵的头晕目眩,待这阵眩晕过后,胸口又是喘不上气的无力,待一碗米粥喝下去后,发软的四肢回复了一些气力。
“听闻您很爱吃酒蒸鸡,卑职在路过一家酒楼时,正好瞧见它打出的招牌,买了一份回来,自是不如皇宫名厨的手艺,委屈公主勉强吃下吧。”
姜念兰并没有什么胃口,醉香嫩滑的鸡肉下口?,登时想起?了从前,父皇知她嘴馋,总是变着法子让御膳房给她准备可口美食,其中百吃不腻的,就是这道酒蒸鸡。
回忆像一把刀,缓慢地厮磨着她内心的柔软之处。
秦爻念完告知,又与她说了些民间听?来的传闻,综合起?来,姜念兰大概明白了如今的局势。
太子谋反,逼宫退位,昭成帝强弩之末,仍不愿交出玉玺,死于?太子手下。朝中部分臣子已向太子臣服,部分以为太子罔顾人伦,痛斥其丧尽天良的行径,但有首辅、左都御史等高品官员坐镇,反抗很快被镇压了下去。
姜念兰忽然?明白?,楚南瑾为何要将她禁足于东宫,他的谋划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长远深久的利益纠葛。
早在她自以为能靠自身稳住他,与他缠绵悱恻之时,他就在心底打起?了如何取她父皇性命的主意。
红烛帐暖,蜡油灼心。
她几乎将脸埋进?饭碗里,大口?地吃着,干涸的眼角却再次渗出泪水,掉进?碗里,她好似浑然?不觉似的,被噎到脖子粗红,方将头抬起来喘息片刻。
“秦大人为何会带我离开皇宫?你早已选择背叛了父皇,是因?为尚未泯灭的良知吗?还?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愧疚?”
在她心里,陈晔早就向楚南瑾投诚,若秦爻仍在锦衣卫担任指挥使,父皇就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秦爻自知有愧,他沉默地避开这个话题。
“卑职,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