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此,实则她还藏了一点
私心,她自出生到如今,从未往过洛阳以外的地方,自是极为向往的,能出去长长见识也好。
———
次日狂雨渐歇,雨疏疏密密地下着,一弯绿水掩映在山脚下,空气里混合着白膏泥、糯米汁的沙土味,凝成一股雾气缓缓向下。
不远处,即是冒雨砌墙的工匠,而这些工匠里大多出自郑氏的部曲。
幕帘遮挡着越青雨的容色,她抬着眼,往远处眺去。
郑懃往州府去了,派了底下景城的郡守郑垚同来察看村落重建情况。
郑垚出身郑氏宗族,是由郑懃向上推选的儒生,是郑懃的堂侄,他此刻正说的愤慨,面色涨得通红,“……河山只待重整,拨粮招募饥民来此建屋原本可行,可惜粮仓未有足够存粮,并州一带的郡守府年年收缴上来的粮食都储藏于扶乐郡,可扶乐如今……”
一说起扶乐郡失守,且是败给一群匪徒,郑垚就气得肝疼。
他连声叹气,往右侧的方向指。
“瞧那些……灾棚容纳不下如此多人,他们为给自己的妻女争取个遮风避雨之地,只得白日里拖着灌满风霜的身体来做工,谁又知道这些人能抗到什么时候呢……”
谢满衣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因帷帽覆于面上,越青雨侧过头时,瞧见他纤长的清眉,自有嶙峋的风流。
越青雨眸心闪动,移开了视线,便瞧见前面走过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于天穹下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其上沾满泥垢,在这一片萧索的雨幕里便更显得可怜了,只他们手下却不停,大约也是着急着要个栖身的地方。
谢满衣望着前方,平声道,“朱吾尚有存粮,已派一支精锐部队往这边运送,另自我麾下拨出八百人,与郑氏部曲一同重建村落。”
闻言,郑垚心中震荡,喜形于色,“谢侯记挂百姓,心怀大义,郑某替百姓叩谢谢侯。”
他眼底布着血丝,说着话便要往地上去跪。
谢满衣淡漠的眼透着静,声音没有什么起伏,静静地道,“郑郡守,务必尽力安抚百姓,勿要百姓不安。”
随着他这番话,谢定已上前拦住郑垚跪地的动作。
这一时,渐渐而近的马蹄声,扬起一阵尘埃,众人循声望去,见有人驾着一匹红鬃马,自平地往此而来。
随即,这人“吁”了一声,在不远处拴着马绳停了下来,随即勒马跃下马来。
来人半跪于地,高声道,“报——城郊有百姓聚众而闹。”
郑垚闻言大骇,之后却很快冷静下来,侧身向谢满衣致歉,“谢侯请便,下官先行往城郊一趟。”
谢满衣微微垂下的眼睑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他的声音之中,并不闻一丝波澜,“郑郡守自去便是。”
郑垚同他部下纷纷翻身上马,呼啸着疾驰而去,掀起漫天的灰尘。
他们来时乘马车,这时与郑垚一路同行多有不便,但越青雨隐隐觉得不安,她扫视一眼四周,并不闻有动。
不过片刻,灰暗
的天空之中,狂风夹杂着雨珠倾泻而下,隐有倾盆之势。
砌墙的人渐渐散去,去后头暂时搭建的灾棚里躲雨去了——这样大的雨,是干不了活的。
越青雨收回视线,将眸子往一侧抬,瞥见他稠密的眼睫沾了露水,神情一凝更显出几分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