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是习惯性地示弱,眼皮颤了两下,仿若不敢直视谢满衣的神情。
“这于礼不合,君侯勿怪。”
他的面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苍白,如玉的下巴微侧,睫毛微垂神情不明:“不必多心,我不会怪你。”
谢满衣扫过她眉眼,漫不经心地落在她垂下的眼睫,语气里却俨然带了歉然,“这桩婚事是我有愧,越娘子不记恨我,”
他顿了顿,轻笑了一声:“已是万幸。”
越青雨无法克制地看向谢满衣的眼睛,眸中尽是懵然不解,干涩道:“为何、有愧?”
有愧的或是章明帝、或是她的阿母、或是她自己,可同谢满衣有什么干系。
他这样光风霁月,显得旁人的阴谋太过可笑了些。
烛光灯影落下来,他的面色落于半明半晦的阴影中,平静地接过她的视线:“恰如太子所言,我如今只是一介废
人,并不算得甚么良人,还要委屈你远赴定州为我‘冲喜’。”
说到最后半句,他唇边划过似笑非笑的弧度,狭长的眼眯起,直直的审视她。
越青雨心绪起伏不定,想他那日果然听到了萧淮的话,并于她面前,全无遮掩地说了出来。
她眼微睁,全然丢去了粉饰:“不是这样的。”
谢满衣容色淡然,慢声说道:“我有一问,不知越娘子可解答否?”
说罢,他握拳抵唇连咳几声,温润的面庞染上薄红,减去几分苍白。
“君侯请说。”唇瓣张合,越青雨好半晌才道。
说着又拎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到了谢满衣面前。
她心中过于慌乱,一时竟也没注意到那茶并未冒着热气,已是凉透了。
口中还道:“君侯喝了,嗓子会好些。”
谢满衣挑眉,瞥了眼,语气平淡:“我问你,旁人避我不及,你为何主动要嫁?”
他问的随意,但越青雨却不能放松下来。
谢满衣的神情晦暗不明,她却知晓,他该在试探她,是否别有用心。
否则为何放着未来的太子妃不做,偏要跑来定州为他这样的‘废人’冲喜。
章明帝于席间要纳她为妃、阿母迫她代替堂姐在观花宴上自荐,乃至,萧淮的心上人压根不是她、甚至日后还要她替堂姐赴死,除了嫁到定州,她根本没有退路。
这桩桩件件,她不能说,更不想说。
纵然至此,她也要在旁人面前维持她最后的一分体面。
越青雨的手指拢在袖中,斟酌了几息,指腹被她自己掐出了血痕,眼眸看向谢满衣。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眸中深深藏住的哀戚与伤惋,早被他犀利的看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