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马后炮吗?
孙希希笑笑没理她。
对方却自来熟得很,主动跟她攀谈起来。提到自己是来参加好友女儿的婚礼的,又提到她工作的地方正在进行高级社合并公社的转制,说她就是因为这个,从县妇联下到基层妇联办当起主任的。
中年妇女特别愁:“我这回过来也是想招点人手回去,要不然,我们办公室就我和一个临时工,就两个人,你说这工作怎么开展?”
边说,眼神还边往孙希希脸上瞟。
孙希希懂了,这是看她热心,觉得她是个搞妇联工作的好苗子,有点想跟她接触接触,看合不合适的意思。
她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个公社啊?”
中年妇女见她感兴趣,忙道:“甘谷驿。我们那儿风光可好了,夏天过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高梁杆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那可真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啊。”
她本来还嫌妇联工作繁琐麻烦,一听地名,人就精神起来。
甘谷驿?那不是傅佑平的老家吗?
她要能成为妇联干事,不正好名正言顺地给傅佑平当知心老大姐,关怀他的婚姻大事,替他介绍好女孩当对象?
她的态度立马转好。
可中年妇女一听她是师范大学毕业生,就惋惜地叹了口气。
孙希希恍惚听到她低声喃语了一句:“齐大非偶……”
这是嫌弃她学历太高,在乡下呆不住?
那她可太小看她了,为了活命,她怎么也得呆得住!
何况妇联干事怎么也是吃皇粮的公务员。
她也不强求,只是对她说了句:“波伏娃在《第二性》里曾说过,‘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
她说:“‘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听说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达极乐的天堂’。”
她说:“‘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中年妇女震惊地望向她,为她这段话里令人惊骇的独立性和反叛性而震惊,也为她在这般年轻的年纪,就能如此深刻地认识到女性生存境遇的关键之处而震惊。
——哪怕她只是转述。能说出这席话,就已代表了她对这种观点的认同。
她忽然觉得,如果是她来做妇女工作,那她必定是革新者,而不是守成者……
孙希希读懂了中年妇女目光中的赞叹,拿出纸笔,写下了朱家的地址递给她:“希望有缘再见。”
公车停靠车站,她洒脱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