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秋的斗篷解到一半,她手里握着系带,尴尬地不知该怎么办。皇帝关怀道:“皇姐,风大寒重,你出来这么久,当心得风寒。”
赵沉茜轻轻笑了声,道:“不必,照顾好你们自己就行了。我的身体,说不定比你们强多了。”
赵沉茜不肯要,皇帝也不能强求,他道了声“皇姐提醒的是”,然后回头对宋知秋说:“把衣服穿回去吧。”
赵沉茜回到宣德门楼,这里依然在醉生梦死,孟太后并没有发现她离开过。赵沉茜陪着众人意思了会,垂头整理衣袖,示意差不多行了。皇帝会意,宣告今年的与民同乐就此结束。
皇亲国戚们陆续下楼,哪怕他们都是享乐惯了的,经历这一天也都累了。此刻宫门已经上锁,他们都要留宿宫内,众人送孟氏回庆寿宫,稍微寒暄了两句,就各自回宫殿休息。
赵沉茜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要回去,孟太后却拉住她,说:“你着急走什么,如今见你一面可不容易,今晚你就别回去了,陪我住在庆寿宫,我们娘俩说说话。”
赵沉茜不忍心拒绝母亲,何况她也不想回去面对坤宁宫那串烦心的风铃,便应下了:“好,我让人把梳洗的东西搬过来。”
“搬什么搬。”孟太后说,“这么晚了,搬来搬去多麻烦。我这里什么都有,你用我的就行了。”
赵沉茜看向孟太后的梳妆台,沉默了一下,说:“还是搬我的东西过来吧。”
坤宁宫和庆寿宫不远,宫人很快回来,搬来了赵沉茜惯用的胭脂、水粉、香料、发油、澡豆、面脂……林林总总摆了一地。赵沉茜沐浴焚香后,在身上涂了特制的丁香面脂,然后又打开一个盒子,挖了一块,仔细地涂抹在头发上。
赵沉茜惯用的侍女都在公主府里,今夜她留宿宫中,没有人可用,她信不过普通宫娥,索性自己动手。孟太后看到,说:“我来替你涂吧。”
赵沉茜犹豫了一下,本来是想拒绝的,但看在母亲也是出于好意,勉为其难道:“好吧。”
孟太后心想不就是涂个发油,能有多难,然而上手之后,却发现她还是低估了。
赵沉茜东挑西拣,要求极多,孟太后被支使得团团转,无奈叹道:“你讲究真多,我一个女人都看着麻烦。要是换成男人,谁耐烦你这么折腾?”
“不耐烦就滚。”赵沉茜语气平淡,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惊世骇俗,“我是堂堂公主,要什么有什么,缺一个男人吗?”
孟太后面露无奈,她将一缕发丝涂好,归置到赵沉茜脖颈侧方,慢悠悠开口:“今日,你是不是和驸马吵架了?”
赵沉茜一愣,立即反驳:“没有。”
“别骗我。”孟太后说,“我听不懂朝廷大事,唯独多活了几年,在男女之事上还看得懂。今日你下去后,没一会驸马也下去了,我原以为你们去说小话,没想到回来时,两个人更紧绷了,看着就和仇人一样。他对你做什么了?”
赵沉茜脸色不善,不想让那些糟污事脏了孟太后的耳朵,硬邦邦说:“没有,就谈了几句朝事。”
孟太后轻笑,在上元佳节,年轻男女约会的大好日子,他们两人谈朝事。孟太后叹了口气,放下赵沉茜的头发,问:“谈朝事吗?谈朝事能吵成那样?”
赵沉茜含糊道:“意见不合。”
“不是意见不合,是因为你不喜欢他,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觉得是错。”孟太后温温和和的,猛不丁放出一剂重锤,“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容家那小子?”
赵沉茜本来是想反驳的,但她虚张了张嘴,发现孟太后说的对。
当初她挑中谢徽做同盟,一方面是看中了谢家的影响力,另一方面是谢徽就事论事,不固守儒家那套道德规范,却又懂得拿道德为己用,是一个将实干和理想平衡得很好的人。她这个人小气且记仇,一件事要么完全听她的,要么她就撒手不管,这种性格其实并不适合官场,谢徽很完美调和了她的尖锐,他能周全所有利益,无论用什么路径,总归能让她的构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