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搭把手,这下面的人还活着——”
无数人在这一刻热泪盈眶,却只有周粥一人含着泪,望见了沈长青的青丝化暮雪。
“沈长青——”
周粥攥下心口前的那滴本命醋,奔向从空中跌落的那道青影,如同奔向了自己一生最后的归宿。
方才的咒印几乎耗尽了沈长青全部的元神之力,他摔得结结实实,扬起一地尘埃,再抬首连视线都已模糊不清,只能狼狈地撑起身子凭本能张开双臂去拥住她。
可温热的鲜血先一步溅上了他苍白的面容。
“周粥!”
“陛下!”
赶来的唐子玉冲上来一脚踹翻刺客,沈长青同时上前一把接住了倒下的周粥。
“哈哈哈——我报仇了!师兄,我终于为你报仇了!”是在混乱中乔装成普通医女的冯老太医。
大家都是劫后余生,灰头土脸,为了救人来来回回地奔走,行色匆匆,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在袖中藏了把淬毒的匕首,更没人想到她会在经过周粥身后时忽然行刺!
然而冯老太医那快意又癫狂的呼喊很快就低弱了下去,只剩下喉头里还在呵呵作声,等旁边的太监反应过来将人从地上拖起来时,才发现她这一跌不凑巧,被废墟中烛台的尖钉斜刺进了太阳穴。
死在冯老太医手中,这或许已经是最圆满的因果。
心口被人从后头捅了个对穿的窟窿,周粥痛得连龇牙咧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手中攥着的本命醋也滚落在了身侧。
“快!快找太医来!”唐子玉只愣怔了一瞬,立刻高喊着命人把在附近的太医都带了过来,围着周粥挨个把脉。
“哎,这回总算是要死了……”周粥见那些太医一个个皱眉摇头,转而冲沈长青笑得如释重负,“太折腾了,你千万别再救我了……”
沈长青瞥了眼天边将成的雷殛之势,轻轻点了点头,抽空自己体内最后一点儿法力来凝聚清气,汇入她的伤处减轻疼痛:“吾陪你一道。不救了。”
于是周粥就着清气的缓解,艰难地喘了口气,唤住还在逼迫太医想办法的唐子玉,话音断断续续:“唐爱卿,朕大限已至……心中早有准备,你也该有所觉察到吧?让他们去救旁人吧,别再逼出第二个冯太医……”
“陛下,是臣来迟……”唐子玉跪倒在她跟前,悔恨自己为何要去校场处置叛兵,之后又为何转去小灯子处帮忙安抚赴宴受惊的皇亲国戚与朝臣。如果他能一直守在周粥身侧,如果他能早来一步——
周粥笑着摇摇头,又问:“皇舅如何?”
“王爷只受了一点擦伤,立刻就带着身边亲随出宫救人去了。臣已派了一队禁军护送,确保万无一失。”唐子玉很清楚她此刻因何读只问起东平王一个。
“做得好。”周粥闻言欣慰,忍痛将闷哼咽了回去,“趁朕现在还有一口气,朕想听你把……把遗诏宣了……”
唐子玉眼眶已然全红了,双手死死攥紧了又陡然松开,将怀中取出一卷圣旨,起身走向众人,颤抖着手将圣旨托平,展开,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要用上全身的力气。
“奉天承运,大行皇帝,诏曰……”
在场之人伏跪接旨。
唐子玉的目光落在遗诏那熟悉的字迹上,思绪重回了那晚御书房中自己第一次从天子手中接过它时的情景。